顧颯明沒有立刻鬆手,他眉頭仍舊皺著,隻是情緒從代表著不爽轉為了不懂,他眯了眯眼,過了一會兒才將手插回褲兜裏轉身往自己房間走去。
祁念定站兩秒,接著往前挪了兩步,看著顧颯明一步步走進了離自己距離最遠的那間房,直到門被關上,他也才關上自己的房門坐回桌子前。
祁念將賽車模型的外殼塑料拆了,將這個跟他從不屬於同一世界的東西就擺在了自己麵前,一瞬不瞬地盯著。賽車外形流暢卻不失力量感,上麵漆的寶藍色外漆,從車輪到引擎蓋再到車窗,裏裏外外都透著精巧。
上麵每一個反著精光的地方仿佛都是射向他的刺。
他的目光一遍又一遍的流連在上麵。也不知過了多久,走廊傳來何瑜的聲音:“洺洺,吃飯了,劉嫂做了椒鹽蝦。”
祁念腦子裏那根操縱他“正常”的弦重新複原繃起,他把賽車模型放進了床板下,然後將床鋪整理好後,開門下了樓。
命運同樣讓他沒資格一蹶不振。
“洺洺,明天是不是就要去上學了,是在市一中吧?讀高二了?”何瑜一筷子夾了兩隻蝦放到顧颯明碗裏。
顧颯明不同意改名,說叫了這麼多年習慣了,何瑜雖然在認回兒子這一點上態度十分迫切和強硬,但唯獨對這件事既無能為力又隻能作罷。
但她仍是固執的叫著這兩個字,慶幸著讀音相同。
顧颯明點頭:“嗯。”
命運總是說不清道不明的。
比如於顧颯明而言,他當年從別墅走失後被拐賣走,最後兜兜轉轉了一大圈竟仍舊回到了雲城,來到顧家,改名換姓,一個月前才被親生父母找到。比如他經曆了這一場天大變故,卻仍舊是在愛裏長大的,也有父母有弟弟。
今天祁文至同樣也在,他冷不丁來了句:“小念想不想也去學校念書?”
這短短一句話像是顆無聲炸彈,霎時間桌上就沉寂下來,變得悄無聲息,那反應就像是聽到了什麼荒謬至極的天荒夜談。
何瑜調整過自己僵硬的表情,啐了祁文至一口:“祁文至你沒管家裏的事就別亂說了,祁念他不願意去學校你又不是不知道。”
這些年除了掌管經營祁氏,祁家早已家不是家,祁念在家裏有何瑜和劉媽照顧,祁文至便也心安理得的在外麵一個人過得風生水起。
他被何瑜一聲反駁,像是懶得計較,不再說話。這個男人的眼角即使已經爬上細紋,但舉手投足的儒雅氣質和多年養尊處優的浸淫,仍舊處處彰顯著優渥。
祁念跟誰都不太像。
顧颯明淡然看著餐桌上的一動一靜,隻專心夾菜吃飯。
“我想去學校。”全程毫無反應的祁念,用最無起伏的語調,講出了一句令這頓家宴再次戛然而止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