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別墅門前那輛賓利早早等在了外麵。
何瑜站在台階上跟老季聊了兩句:“你來送了這邊,祁文至那邊有說怎麼打算嗎?”
老季回:“太太,祁先生讓我先送了兩位少爺。”
何瑜哼笑了一聲:“他不是今天住這裏明天住那裏麼,整個雲城都有他的落腳地吧,真是辛苦你了。”
老季汗顏,一聲不吭。
何瑜又問:“昨天去學校接的時候有發生什麼嗎?”
“沒有,”老季認真回想後說,“不過大少爺……讓我不要再叫他大少爺。”
“那就不要再叫了,洺洺不喜歡這些,”何瑜幹脆地說,“你過陣子直接回祁文至那去,這邊我能安排,洺洺之前都是自己去上學,之後都按他的意願來。”
老季頷首。
祁念上車後還是坐在了左邊。他身板瘦、骨架小,怎麼直挺著背都填不滿座位,而餘光裏模糊的畫麵還是充滿著相同的色調。
吃早飯時顧颯明邊喝豆漿邊從碗邊抬額看了他一眼,又是那種眼神了,不過被祁念捕捉到其中多了的一絲犀利。
是昨天在垃圾桶旁惹到他了?還是因為在車上喊的那三聲“哥哥”?以及那番明知故問,冒犯到他心愛的弟弟了?
——想到這裏,祁念從一片頹唐的腦中抽絲剝繭,竟然體會到隱秘的欣喜之感。
恨意不就是該這樣揮灑的麼,敵人在乎什麼,就去得罪什麼。
車窗外晃過的景象變得清晰,祁念能看見穿著不同校服在等公交的人,能看見路邊小攤販的鍋內冒出白騰騰的熱氣,還能看見遠處電線杆上落著的一雙小鳥……
祁念看夠了,轉過頭,他故技重施:“哥哥。”
顧颯明今天反應很快,挑著眉跟他對視,就是臉上紋絲不動,意思是等他繼續說下去,要是不說那就什麼也不必再說。
車內縈繞著的清幽雅香很是沁人,若不有心仔細去聞還會聞不到。
祁念開口前聞到了,他問:“媽媽知道昨天的事嗎?”問得很平淡,差一點讓人聽不出這又是一句威脅挑釁的話。
顧颯明動了動眼皮,突然覺得好笑起來,邊笑邊慢悠悠地答非所問:“祁念,不用勉強你自己。為什麼那麼叫我?”
“你不喜歡嗎?”祁念問得認真。
顧颯明聞言頗具深意地盯著他,隻說:“你昨天看見颯清了,還有我媽。”
“嗯。”祁念迎上他的陳述句,聲音從鼻腔發出來。
“你都知道?”
“我昨天聽見了,”接著祁念的眼神變得冷幽幽的,“而且,媽媽一直在找你。”
顧颯明喉結動了動,跟他錯開目光,轉而落到他身上。
今天祁念也穿上了市一中的校服,藍色的衣領將白與白隔開,襯得他雪白膚色下的精致眉眼清亮起來。不再隻有一種營養不良的感覺。
顧颯明徹底轉開頭不再看他,隨口回答了之前他的問題:“不喜歡。”
祁念有片刻地凝滯,他被這三個字帶偏了思路,他知道了對方在介意什麼,下意識便想去解釋。
祁念慢慢地說:“我昨天和今天,都沒有別的意思。”
祁念不知道顧颯明相不相信他,也不知道對方到底聽進去了沒有。
他從側麵看去,看見顧颯明淩厲的眉峰和眼眶,高挺的鼻梁,以及抿上的唇。還看見顧颯明身後窗外的一切都變得模糊。
不喜歡,那就不喜歡,他以後不再喊就是了。
祁念很輕易地將自己說服。
隻是車內冷氣開得有點足,哪怕是夏日,在這樣的清早都有些太冷了。
祁念弓了弓背,往座椅裏蜷了蜷。他心想,至少今天他們說了這麼多句話,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計劃在走——盡管是份他覺得十分模糊和潦草的計劃,不像他得心應手、掌握自如的數理推導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