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一讓,讓一讓啊!最後一科成績來了,走過路過別錯過!”生物課代表一早就流竄到辦公室窺探情況,總算拿來了離統計總分還差一步的科目卷子,跟拿著什麼皇家聖旨一般。
“你到底是叫我們讓還是來啊,廢話少說,快發!”
“喏,施澤,第一張就你的......”
“停停停!別告訴我,要臉,讓我安祥受死就好。”施澤大剌剌地裝慫,逗得大家不住地想笑。
那邊如火如荼,圍了一堆人等著成績發到自己手上,教室後排相比起來就比較安靜。
徐礫回到了時時刻刻都散漫頹靡的狀態,一灘稀泥般垮在課桌上,頭上蒙著本書,與外界隔絕。
這才是祁念沒見過的,徐礫真正的模樣——是真的行事低調了。
之前每天在祁念麵前笑靨如花,手舞足蹈,熱情似火的徐礫,原來才是一反常態的,也是短暫的。
除了每次考試時堪稱優秀的成績,徐礫渾身上下沒有一點“良好”的跡象倒是一成不變。
但他們之間關係的維係,一直依靠的便是徐礫拿著“熱臉”來貼“冷屁股”。
如今“熱臉”去把冰涼的課桌麵都貼回溫了,祁念成了真正的獨來獨往。
他也說不清楚,有沒有逢迎顧颯明的想法在。不過他原本就不與人主動說話的。
“同流合汙”的兩人就此割裂,還挺順理成章。
而祁念今天的精神還行。
他昨晚穿著顧颯明給他新買的校服回去,沒有露出絲毫破綻,原本中午那頓就難得的吃得滿足,祁念草草結束掉晚餐就上了樓。
他的房門是沒有鎖的,但如今可以把心安放進肚子裏。
不會再有人來開他的門——無論是會先敲門的家庭教師,還是二話不說隨時都能衝撞進來的劉媽。
祁念把作業做完後就去隔壁衣帽間拿了睡衣,回房自己給自己擦了個澡——顧颯明嚴令禁止他的傷口碰水,說不然發炎感染,會很嚴重。
雖然回來後兩人各回各房,誰也管不著誰,他也能忍痛,但到底還是怕痛的。
祁念換好睡衣出來,將在診所開的未開封的藥膏拿在手裏,看了一會兒,順手放在了書桌桌麵上。接著祁念便去整理書包,在弄完一切之後,他摸過那管藥膏,糾結著放進書桌抽屜裏,才爬到床上。
這一晚祁念趴在床上,睡得很早,也睡得很混亂。一個接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做過去,卻不再是驚悚或絕望。
祁念依稀記得最後一個,他隻是踩在覆著薄薄一層冰殼的孤寂的湖麵,也不會掉下去,天上沒有太陽,卻有瑰麗奇幻的白晝美景展開在眼前。
不變的是,他總做這樣沒有別人,了無生氣的夢。
隻是在醒前的那一刻,隨著一聲湖麵碎裂的嘩啦聲,萬籟俱寂被打破,清澈的湖藍色的水將下墜的祁念裹住,它們擠壓著他的心髒,喉管,和大腦,將他溺死在美夢裏。
祁念甘之如飴,沒有掙紮。
·
“咚咚咚。”門口響起輕微的叩門聲。
顧颯明從作業裏分出些心神,但沒動,等了一會兒也不見再有動靜,懷疑是不是聽錯了。
他借著站起身,有些疲憊地伸了伸胳膊。
顧颯明從旁邊的落地窗往外眺望出去。這裏雖然不像動輒幾十層的電梯居民樓那麼高樓層,但因為處在地勢較高的丘陵半山腰,視野很好。
錯落有致的深綠樹叢裏夾雜著遠方明明滅滅的萬家燈火,即使很晚了,暮色大網下仍舊多的是通宵達旦的狂歡或獨自神傷。
高樓林立裏,由喧囂車輛和密集鄰裏擠出來的水深火熱的都市感,在這裏就是隔岸觀火。哪怕住在這裏的人並不見得快樂到哪去,時不時也會有種被剝離於“凡塵俗世”的飄然錯覺。
顧颯明不喜歡這種感覺。
影視劇裏常有主人公因為突如其來的一筆可繼承的財產,而時來運轉。如今從天上掉到顧颯明頭上的餡餅,在別人眼裏也是求之不得的。
可如果能夠按照顧颯明的意願來決定一切,他不會要這些。
他是個不喜歡依賴別人,感情不熾烈的人,從到顧家後,有牢固記憶的小時候起。
顧颯明是對什麼——無論對人或物或各種欲/念的感情都不熾烈,自然對錢財也不例外。
他的血液裏流淌著理智和比別人淡幾分的“觸覺”,隻能靠慢慢培養,培養出堅實但不熱烈的感情。
在他人眼裏,能被稱之為有所例外的,是他一直以來對顧颯清的手足之情。
“咚咚咚。”門又響了,這一次變得清晰不少。
顧颯明隱隱猜到深更半夜會是誰來敲他的門,並敲得如此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