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澤心中盤算著時間地點,去雲江中路上的那個小廣場還能幹嘛?看煙花這種無聊透頂的事,他敢肯定,顧颯明又會帶著祁念那個小拖油瓶出來。
不過好在他大人有大量,不計較不在乎罷了,等看完煙花他們還能有大把的時間,無論幹什麼,祁念頂多就能在一邊呆呆傻傻地看著,也不算礙事。
施澤不著急走,坐在客廳裏盯著前麵發呆,一年一度的春節聯歡晚會還沒開始,電視機裏仍舊一片火紅,唱著喜氣洋洋的歌。
他對他媽如同喂豬般的吃點這個、吃點那個通通拒絕,手裏揣著手機不知道在想什麼。
祁念站在公交車上時,就看見了沿途的江景。
在暮色沉沉的天空下,深色的江麵泛起波瀾,汩汩奔流,風光帶上每隔一塊石板就立著一盞燈,燈影倒映在水中波動。
到了停靠站點,祁念跟顧颯明下車,迎麵被一陣風撲了個滿懷,衝淡了人群帶來的悶意。
不同於先前的冷清安靜,他們下車的地方來來往往有不少人,一個個樹樁下的石板凳上都被坐滿了,人們臉上大多帶著笑臉,應該也都是來看煙花的。
顧颯明走上人行道,回頭等了等祁念,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等會人會更多,注意著點,別走丟了。”
祁念對“走丟”兩個字存在像是膝跳反射一樣的反應,但他沒有表露出來,短暫地愣神過後,隻點了點頭,被顧颯明緊緊攬著往前走。
他們穿過人頭攢動、亮著紅燈籠的廣場,找了一個最邊緣偏僻的地方,靠在石雕欄杆邊。
祁念近距離俯視著深不見底、漣漪不斷的水麵,不自覺往顧颯明身上靠了靠,又想表現得像他哥哥一樣有氣概些,他抬手扣在石柱上,將背挺直了挺。
“那個中間,”祁念這時才想起問,手懸在半空指著,“我們也可以去嗎?”
顧颯明問:“想過去麼?”
“也沒有,隻是看見上麵也有好多人。”祁念如實地說。
“那就在這,視野更好。”
顧颯明其實隨便在哪都行,是因為祁念想看煙花他才會來的。
徐礫比他們到得晚一點,他沒有刻意去找祁念和顧颯明,隻自己一個人在稍顯擁擠的道路上遊蕩了會兒。
他給施澤打過電話,被掛了;給施澤發過短信,直接被拉黑了。他確實和所有胡攪蠻纏的腆著臉上的人沒差別,但他不是想要施澤對他負責。
他隻是,好像,喜歡施澤罷了。
而且連他自己也瞧不起那個叫徐礫的人來著。
去年,還是夏天的時候,施澤在學校門口盛氣淩人地揪著黃榛的衣領,推搡中踩到了徐礫的鞋,隨便吼了一句就把黃榛趕走了。
——那也是為了顧颯明才出來替祁念擺平的,跟徐礫有什麼關係呢。
可那天施澤突然出現的時候,在徐礫身上投下的影子,和在徐礫腳上踩下的那一腳,全都不偏不倚地就那麼印刻了下來。
徐礫明明知道,施澤一直就很厭惡他,而從前,徐礫幾乎厭惡所有人,包括施澤。可笑的便是,到頭來他才是擅自讓自己被擺平又被感動的那個,在一廂情願裏瘋狂。
八點多,煙花燃放前的一整條沿江風光帶堪稱人滿為患,密密麻麻的人擁擠在一塊,淩厲的冷風都穿透不過去。
祁念他們占據了較好的位置,但也變成了站在最裏麵,猶如被“圍堵”在人牆裏。
祁念試著扭頭張望了一圈,灰溜溜地又轉回來,朝顧颯明說:“好多人啊,徐礫會在哪裏......”
顧颯明還是特地湊過去聽他說話的,顧颯明維持著姿勢淡淡道:“現在找不到的。反正施澤已經替他叫出來了,碰不碰得到我管不著,也不用你管。”說完就麵無表情地又站直回去。
周圍無數個說話、喊叫的聲源轟炸著耳膜,嘰裏呱啦吵鬧不休。
有人來晚了被擋在最外圍,依舊不管不顧地往裏擠,顧颯明皺著眉間就沒鬆開過,他挺拔的背影巋然不動,盡力為祁念隔出一點空間。
除夕這晚也有許多外地來的遊客,在無數人早已打開錄像、舉好手機的期待中,前方昏黑不清的一片裏突然投射出兩束長光,隨著響起的恢弘音樂聲,幾響金光璀璨的禮花劃破天際,逐漸綻放,照亮的如同白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