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第六十七章(下)(1 / 3)

今年溫哥華的冬天還未下過雪,常常陰雨連綿,難得冒出太陽。

祁念舉著傘站在酒店門口,耐心等待正站在屋簷下打電話的祁文至。

他愣愣看著眼前陌生又別有風情的景色,隔著一條街的路邊餐廳外落座了不少人,混沌的煙火氣裏依舊混著些許空寂。

天空中有雨水飄進來,祁念眨了眨濕潤的眼睛,想到雲城夏天更喧囂盛大的雨;想到幾天前還幹燥凜冽的風;想到與顧颯明淩晨的那通電話。他還沒緩過勁兒來,那股喜不自持暫時掩蓋掉了想念本身的折磨,和他從出發開始就愈演愈烈的茫然無措。

同樣在看著這場冬雨的鄭亦婉還是坐在病房的輪椅上,兩天前她就從那位助理口中得知了消息。

鄭亦婉搭在毛毯下的雙手一直在隱隱顫抖。

在孤獨地生活了十幾年的,這片已然熟悉卻從未找到歸屬的異國他鄉,鄭亦婉等來了她念了大半輩子的兒子,而根本不用近在眼前,也足以令她泣血又幹涸的心再次回光返照。

她還能在瀕死之前,強烈地感知,最後當一回母親。

阿姨手裏提著新鮮買來的水果,經過護士站時和護士聊了幾句病人情況,歎了口氣,才慢慢往高級病房的區域走。

她推開門,看見鄭小姐原先正麵對著的玻璃門被打開了,她連忙放下手裏的水果,一邊叨念一邊匆匆跑去關門:“天氣這麼冷,又濕,怎麼對著風口在吹。”

“護士剛剛說了,等會兒醫生就會來檢查,”阿姨順帶攏了攏窗簾,說,“您看見今天的花了嗎?花店裏的小姑娘,就您之前誇漂亮的金色頭發那個,說是留的開得最好的那一束,希望您早日康複。”

她一回頭,發現鄭小姐垂著頭,眼睛閉上了,手裏恰好虛虛拿著那束開得最好的白色洋桔梗。

她以為鄭亦婉是又昏睡了過去,便提前叫了醫生,直到和護工一起把人挪回床上時,才發覺不對。

情況危急,祁文至帶著祁念趕到醫院時,鄭亦婉已經被搶救了回來,奄奄一息地靠在床上,似乎在忍耐身上極度的疼痛,喘息吃力。

祁念被留在了病房外。

他環視著周圍,病房外站著一位年紀較大的黑發婦女,麵色慌張而悲痛,似乎是這次他被爸爸帶來看望的、病房裏的阿姨身體已經很不好了。而這位婦女一轉身,迎麵看見他時卻頓時滯住,眼裏飽含的淚水就這麼流了下來。

祁念有些不解,也被難得地感染上了些悲憫,微微蹙眉,安靜地待在一邊。

病房裏,祁文至緊鎖眉頭,視野裏全是那束明晃晃又刺眼的白花,他頭疼不已,冷聲開口:“祁念就在外麵,不是告訴你了會讓你見他,到底是有哪裏想不開的,嗯?”

鄭亦婉張了張嘴,發出的聲音根本聽不見,讓人不得不湊近一點,便斷斷續續勉強聽見說:“我不......不見......別讓他知道......”

祁文至最初忍著怒意,沒有吐出殘忍的話。

“求你......”

他情緒幾經轉變,良久後,時間仿佛都快趨於靜止,他從喉嚨裏沉聲擠出了一個“好”字。

鄭亦婉的醫生不再進行激烈的有創搶救,讓病人盡量愉快地度過最後這段日子。

而鄭亦婉於這一年的北京時間一月二十九日中午徹底沉睡了過去,與世長辭。她鬢發齊整,眉目順和,死前懷裏拿著她生前最珍貴的兩樣東西——一束雪白的桔梗花和兩張照片。

代表她永恒不變的愛。

...

計劃被全盤打亂,祁文至多少年來已經快忘了這種失控而痛苦的感覺,但他別無他法,連夜給祁念提前訂下返程機票,讓隨行助理先送祁念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