紳士提問的男子不由稍愣,她的直接和坦白還真是無處不在。
淙淙如水的鋼琴曲悠揚室內,隨著玻璃房頂徐徐收起,飲啜著特調薄荷水的秦縱遙聽到何盡歡發出讚歎驚呼,黑白分明的眼睛裏滿是歡喜,像小朋友得到夢寐以求的玩具,掩飾不住的高興中還有特別的滿足。點完單,他同樣抬頭,的確,星空璀璨,晚風得宜,隻是細究起來,不過非常尋常的景觀,哪裏冒出類似欣喜若狂的感覺?
要知道,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特別開懷的時候,久到快忘記上一次縱聲歡笑是什麼時候。
是自己越來越失去對世界的好奇心和興趣了麼?
“sorry”何盡歡歪了歪脖子,看了個夠才注意到對麵的男子正在凝視,“我是不是有點土包子感覺?”
秦縱遙略揚嘴角,平靜陳述:“你很開心,這就好。”
“唔,當然了,久聞大名的京華哇。”
其實,她內心最想說的是,來一個如雷貫耳的地方固然值得開心,然而,最重要的還是和什麼人一起來。
上午將杜晚妝一起帶走,在車上,除開說出住址,她沒有講一個字,倒是何盡歡嘰嘰喳喳個不停,什麼第一次見麵,什麼藝術係係花,什麼凡事要想得開,反正秦縱遙第一次知道“聒噪”到底是什麼感覺,不過奇怪的是,向來討厭喧吵的他竟然沒有阻止,搞得徐唐連連拋來眼神,意味相當明顯:你居然不攆後座那丫頭下車?
“有件事可能不該問,隻是,我還是想知道。”
“說。”秦縱遙略略斂神,如果沒料錯,要問的肯定和杜晚妝相關。
“杜權和晚妝真是兄妹?還有,報應那句,呃不會是我想的那種意思吧?”
果然。
壁燈和燭光兩兩輝映,隔著百合玫瑰擺出的桌花,秦縱遙垂下眉眼,望著杯中綠油油的薄荷葉,淡淡道:
“正是。不過,他們是隔著兩層的堂兄妹。”
親耳聽到的驚詫到底比暗自揣測要大,何盡歡消化了一陣,眉眼彎彎的驚喜散去:
“那,杜權為什麼還打她?”
“難以接受?”
他沒說的是,相比杜權的侵占毆打,還有更難以接受的,杜晚妝在十六歲,已被杜權的父親杜源奪去少女貞潔。
杜家父子同好一個女人,在潭城上層社會圈子裏,不是什麼秘密。
秦縱遙注意到,她的表情幾乎全寫在一張清麗小臉上,jack還說她觀察細致反應敏捷,挺會見機行事,不怎麼多話,究竟是工作時智商爆表發揮還是她僅僅在自己麵前才這般袒露無藏?後一種可能讓他的胸口莫名蕩過幾絲莫名柔軟,溜到嘴邊的殘酷事實生生咽了回去。對他來說,真是少有的體會。
燭光微跳,透過暖暖的光,對麵男子的俊挺眉眼猶似夢中,唯獨神情如常,不像想象中的他,會笑會怒,充滿勃勃生氣。
“她那麼漂亮,人也好”當真紅顏薄命麼?
“漂亮是一種罪過,尤其當自身無力保護的時候。”
她的情緒明顯落低,趁服務員含笑為兩人送上色香味俱全的食物,秦縱遙特意轉換話題:
“你說久聞京華大名,‘名’是指消費昂貴奢華還是頗具特色?”
“都不是。”
潔白餐盤裏的澳洲牛排還在滋滋作響,服務員在上麵澆了一層獨家秘製醬汁,何盡歡隱約嗅出檸檬、甘草、薄荷、生薑的味道,這些東西看上去不是那麼搭配,可醬汁卻實實在在的飄香在外,令人不由自主的有食欲。拿起閃亮刀叉,她切開一塊塞進嘴巴,牛肉外焦裏嫩,醬汁味道在舌尖彌散,爾後潛入喉嚨,滑過肺葉,落至胃部。不愧是京華啊,當真一嚐難忘。
她當然知道秦縱遙的用心,暗中決定過兩天要去探望一番,遂不再口頭糾結:
“唔,我指的大名有些八卦,你確定要聽?”怎麼看,他都不像一個喜歡聽八卦講是非的人呢。
“說。”
“京華是燕禦年的產業,對吧?高109層,的確是作為潭城第一樓而遠近聞名。不過,網上深扒過啊,說這幢樓是燕禦年為一個女人興建,京華兩個字來源於林語堂的知名作品京華煙雲,有直接派認為京華是那個女人的名字,有文藝派則說燕禦年和她的故事發生在北京最後終成煙雲,總之,這是一座關於愛情的樓。當然,燕禦年如今花名遠揚,今天嫩模明星明天名媛淑女,多少有點諷刺。”
一邊嚼著牛肉一邊講得頭頭是道,吃相不算難看,但絕不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