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鬆了口氣,重新回到自己房門口。
伸手正要推門時,覺出一點不對。
他走時明明把房門關緊了的,如今卻敞開了一條縫。
許是風吹的……
這樣想著,便沒在意。
然而隨著房門大開,映入眼簾的一幕,讓宋璟瞬間魄散魂飛——
他屋裏有個人影,那人影上不接天下不接地,是懸在房梁下,吊在半空中的。
“娘!!!”
翌日,到了上工時候,謝寡婦遲遲未到。
過了差不多半個時辰,才風風火火跑來。
張口便是石破天驚的一句:“你們還不知道吧,孟氏上吊了!”
哐當一聲,季妧手裏端著的籮篩掉在了地上。
沒人注意到她的異常,因為大房姐弟也是同樣的震驚。
“怎麼回事謝嬸子,你快說說。”
季雪蘭吃過早飯就和季明方一道過來了,他們住的西河溝距離村中心有些距離,消息和季妧這邊一樣閉塞。
謝寡婦一拍腿:“我早上出門,看旁邊幾條巷子口都是人,鬧哄哄的,上前一問才知是孟氏昨夜間出了事……”
季妧回過神,一把抓住謝寡婦的手問:“人呢?她人呢?還活著嗎?還活著對吧?”
她一連問了好幾句,仔細聽的話,聲線都是不穩的。
謝寡婦也沒多想,隻當她年紀小,沒經過這種事。
“好險宋璟發現的及時,救下來還餘一口氣。宋璟的喊聲驚動了鄰居,鄰居又跑去通知了孟裏正,孟裏正連夜把隔壁村子的遊方郎中給拽了來。那遊方郎中給灌了碗藥,卻不敢保證人一定會醒。宋璟等不得,借了騾車連夜去鎮上請了大夫。我出門那會兒大夫才到,就跟去看了眼……”
“鎮上的這個大夫怎麼說?”季妧追問。
“說是頸骨險些就斷了。具體怎麼治的沒見著,不許人進房,好半天才出來……人沒事了,就是傷了喉嚨,會不會落下病根,還得孟氏醒了再看。”
季雪蘭想不通:“也不知因著什麼,孟嬸子有啥可想不開的?她兒子剛考上秀才公,擱誰家不得樂嗬整年。”
“有人說是孟氏打算回宋家村,孟裏正和族裏攔著不讓,她一氣之下就……”謝寡婦歎了口氣,“她就是心窄,萬事不看,也得替宋璟想想啊。”
季明方罕見的接話道:“宋璟接下來不是要考鄉試?如果逢上母喪,恐怕就……”
“可不是!這不是坑兒子嗎……”
接下來他們又說了什麼,季妧一個字也聽不到了。
她聽到人沒事,神經驟然鬆懈下來,才發現攥緊的手心已經滿是冷汗。
到了此刻她才有功夫去想別的。
昨日夜間……難道宋璟從她這回去被抓個正著,兩人起了爭執,所以孟氏才尋了短見?
不管是不是,孟氏的決絕都讓季妧心驚。
幸好人救回來了,這要是沒救回來,宋璟後半生可怎麼過?
餘生都在愧悔之中自我折磨,難道這是孟氏想要的嗎?
季妧剛開始也以為,孟氏隻是以上吊作要挾嚇唬嚇唬宋璟。
聽了謝寡婦的描述,才知道孟氏是來真的。
她不惜以死,也要阻止自己和宋璟在一起……
季妧已經不知道該作何表情。
她隻知道,她和宋璟,徹底完了。
接下來幾日,村裏到處都在談論這件事,季妧充耳不聞,等著宋璟上門。
三日後,宋璟終於來了。
和那晚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
他憔悴了許多,以往溫潤的笑眼,如今寫滿了虧欠。
他看著季妧,嘴張了張,又張了張,遲遲說不出來一個字。
季妧扯了扯嘴角,主動把話接了下去:“我知道了。”
既沒有哭哭啼啼,也沒有死纏不放,語氣甚至稱得上平和。
宋璟看在眼裏,卻如鈍刀剜心一般。
他並不懷疑季妧的情意,季妧越是如此,他越是心痛難當。
隻是,隻是……他們是真的沒法走下去了。
那麼暗的光線,季妧依然看到了宋璟眼角的水光。
他啞著嗓子,痛苦而憔悴的反複呢喃著同一句話。
“對不起啊季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