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老大丟了鐵錨,退到船頭,“這麼說來,是那小子黑了良心,辜負這姑娘。早知如此,蕭某怎會出手。這位阿……姑娘,蕭老大對不住你了。你別急,我替你抓住這小子,讓他跟你成親去。”
儲邕:“壯士,可別瞎摻和,她二人若是有緣,不是早成親了嗎?”
蕭老大瞅瞅阿尼娜,“這姑娘,美貌啊。那小子有毛病怎的?”
阿尼娜:“你才有毛病,我的十二郎,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漢。”
蕭老大鬧糊塗了,“嘿,我裏外不是人了。喂,你還要不要抓他成親啊?”“本姑娘的事,誰要你管。一個打漁郎,你算老幾?”七彩少女鞭指儲邕,“臭書生,快說,十二郎究竟去了哪裏?”儲邕:“姑娘可考住我了,在下確實不知道他去哪兒了。不過,依在下看,李白既然有眼不識金鑲玉,姑娘也當他是團臭狗屎,別再理他!”隻聽“叭”的一聲,儲邕臉上已著一鞭,痛得捂住臉,彎下腰直叫喚。蕭老大正要發話,儲邕急忙使眼色,嘴裏卻道:“姑娘,在下跟你遠日無仇,近日無怨,你可別拿我發火呀!”“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你要是敢騙本姑娘,別說抽你幾鞭,本姑娘的飛刀更是不長眼睛。”七彩少女一揚手,一道白光射出,“奪”地盯在船桅,刀柄顫動。“走,繼續往上流追!”七彩少女躍回舴艋舟,憤怒地高喊:“十二郎,不怕你逃到天上去,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八
“你小子,竟敢跟我蕭老大打馬虎眼。快滾過來!”
李白回到客船,望著漸漸走遠的舴艋舟,“阿尼娜,忘掉我吧!”
蕭老大揪住李白,“你小子,有了新歡忘舊好,還他娘的假惺惺!快說,究竟怎麼回事,不然,蕭某揪你見那姑娘去!”
“我李白可是嶔崎曆落、頂天立地的漢子!”李白推開蕭老大,辯解道:“我沒新歡,她也不是我的舊好。”蕭老大不依不饒,“那你說,人家一個黃花大閨女,巴巴的追你幹什麼?沒做虧心事,你一個大男人,慌慌張張躲什麼?”儲邕擦著臉上冷汗,“是啊,方才我僥幸騙過了她,這心裏可是有愧於那姑娘。你得老老實實把來龍去脈說清楚,不然,我跟這位蕭大哥一樣,跟你沒完!”“你們都誤會了。”李白一屁股坐在甲板上,拾起殘酒邊喝邊道:“這阿尼娜是川西白馬部族的公主,我家住在綿州昌明縣,都在岷山之陽。她爹是頭人,跟我爹結為異姓兄弟,常來常往。我跟她打小熟識,我沒娶媳婦,她也沒說婆家,一直纏著我。就這麼回事。”
蕭老大大笑,“癡男怨女,幹柴烈火,正好成好事嘛,你逃什麼?”
李白慨然道:“匈奴未滅,何以家為!大丈夫當以天下為己任,奮其智力,願為輔弼,修身治國平天下,效仿霍去病、司馬相如立奇功於異域,留名青史,豈可兒女情長,空耗大好青春!”
蕭老大:“你小子口氣不小,這麼說,你倒不是窩囊廢?”
小丹砂叫道:“我家公子武藝高強,是大英雄,救過阿尼娜的命。”
蕭老大上下打量李白,搖頭冷笑,“手無縛雞之力,能救人?”
“前年天竺王子取道蜀中去京城朝貢,見阿尼娜美貌,竟然色膽包天,劫持阿尼娜想擄往長安。她爹求家父幫忙,在下聞訊,邀了一幫少年豪傑,趕往劍門關截住那天竺王子,救下了阿尼娜。”李白輕描淡寫道:“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在下從小苦練劍術,雖沒萬人敵的本事,對付江湖草莽,自是視若草芥。”
蕭老大聽他語帶譏諷,怒道:“小子,嘴巴倒硬,手底下如何?”
儲邕:“壯士,李白真是文武雙全,你沒看他腰間龍泉寶劍嗎?”
蕭老大冷笑,“豬鼻子插大蔥——裝象。小子,敢耍套劍法嗎?”
“正要活動筋骨!”李白一劍在手,立時氣勢懾人,運劍如風,狂刺猛劈,有如狂風疾雨威不可擋。劍光如雪,撒滿全身。忽聽一聲猛吼,聲如裂帛,頓時青光全收。李白斂形收勢,神色如常。
眾打漁郎鼓掌,“好劍法!”
“什麼好劍法,花拳繡腿!叫你們見識見識真正的好劍法!”蕭老大拈指提劍,一聲虎吼,如晴空打個霹靂,劍光電馳,忽焉在左,倏忽至右。突地,劍尖如掛著千斤重物,他身形忽然放慢,三步一上前,兩步一猛劈,如熊羆下山,氣勢懾人。忽見蕭老大吐氣開聲,身劍合一,直刺老艄公。老艄公躲無可躲,急喊,“別刺我呀!”話音未落,李白劍鞘擲出,蕭老大長劍直刺,“嗤”的一聲,正好插入劍鞘。
李白:“蕭大哥,好身手。來,在下討教幾招!”
老艄公忽然大喊,“都留神,快站穩!”
九
一條高大的樓船直衝過來,巨浪排山倒海,客船劇烈搖晃。李白急忙抓住桅杆。丹砂一跤摔在甲板上,不住地慘叫。船尾,駿馬長嘶,昆侖奴拚命拉住韁繩。氣勢豪闊的樓船上,有個虯髯漢子縱聲狂笑,“蕭老大,怎混得這麼沒出息,跟幾個臭酸丁賣弄什麼?”蕭老大戟指怒罵,“迦葉,有種的滾下來,跟爺爺大戰三百回合!”“蕭老大,有種的明兒碼頭見!”虯髯漢子晃動碩大的拳頭,“爺爺這手早癢癢了。”眾鹽丁哄笑,樓船疾駛,如山巨浪將客船高高拋起,又摔下波穀。“胡狗,看爺爺怎生收拾你小子!”蕭老大躍上漕船,緊追而去。
十
“快看,前麵好大一座城池!”丹砂激動地高喊。
風煙迷茫,城池高竣,聳入雲天。
李白讚歎:“好雄壯的城邑,令人想起王勃的《滕王閣序》:‘雄州霧列,俊采星馳。層巒聳翠,上出重霄;飛閣流丹,下臨無地……’”儲邕:“在下覺著《滕王閣詩》更貼切:‘滕王高閣臨江渚,佩玉鳴鸞罷歌舞。畫棟朝飛南浦雲,珠簾暮卷西山雨。閑雲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閣中帝子今何在?檻外長江空自流。’如果把最後一句詩,改為‘城中帝子今何在,檻外江漢空自流’,那就天衣無縫。”
李白:“痛快!儲兄,咱們進城去,找那蕭大哥喝酒比劍去!”
儲邕:“送君千裏,終有一別。咱們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李白:“你從江夏一路送我,豈有到了安州,空手而歸之理?”
儲邕:“實不相瞞,拙荊快生啦。不然,為兄豈肯與你分別!”
“儲兄情深如海,”李白心有不舍,“我就以詩《送儲邕之武昌》惜別吧!”
“黃鶴西樓月,長江萬裏情。
春風三十度,空憶武昌城。
送爾難為別,銜杯惜未傾。
湖連張樂地,山逐泛舟行。
諾為楚人重,詩傳謝朓清。
滄浪吾有曲,寄入棹歌聲。”
李白與儲邕抱拳作別。儲邕乘坐的客船隨波遠去,漸行漸遠。
李白手扶船桅,久久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