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平侯早已看不慣尚書府, 原本想到是靖言感情方麵經驗不足,是要受些教訓,經曆了便會看淡了。
因此他沒有管過陸靖言如何與那尚書府的千金齊雪音糾纏, 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陸靖言會鬼迷心竅到送命!
宣平侯紅著眼正要出門,有丫鬟抖著肩膀顫顫巍巍地上來了。
“侯爺, 世子臨走之前曾留下一封書信, 說……萬一他回不來,就把信交給您。”
宣平侯連忙把信拿過來一瞧,那紙上的確是陸靖言的字跡, 因為寫得匆忙, 略微有些潦草。
“爹,娘, 孩兒無能, 此去若是回不來, 您不必再找。靖言此生對錯已然無法回頭, 隻求莫要牽累齊雪音與其家人, 如此種種是孩兒心甘情願咎由自取。若爹娘執意讓人陪葬, 孩兒在地下也不能安心。一切皆是命中注定,請恕孩兒不孝, 爹娘保重身子。”
宣平侯眼一閉,兩行淚落下。
尚書府心中不安,感激陸靖言卻也愧疚無比,同時也怕宣平侯一怒之下讓他們齊家滿門陪葬。
齊賢尚在養傷,齊遊便負荊請罪到宣平侯門口跪下, 願意為陸靖言賠命。
隻是他們都沒有料到,宣平侯隻讓人傳了一個“滾”字。
最終,齊遊被趕走, 無奈之下也隻能回了尚書府。
雪音醒來之極,恍然覺得一切如夢,等瞧見翠鶯時她連忙問:“我娘如何了?還有……陸靖言他……”
翠鶯抿抿唇,勉強笑道:“夫人服下了羽靈芝,身子好了許多,陸世子他……沒能回來。”
雪音下意識抓緊身下的床單,聲音艱澀:“沒有人去找他嗎?”
她腦子裏迅速閃過從山洞口石頭縫隙中瞧見他最後陷身狼群之中的樣子,他手中的劍當啷落地,許多頭狼凶殘地撲上去撕咬他。
那一刻她就知道,他回不來的。
雪音麵無表情地盯著翠鶯,兩行淚緩緩滑落。
翠鶯見她這般,問道:“阿姐,你是不是有些難過?”
雪音仍舊呆呆的沒有講話,翠鶯卻真的心疼自家阿姐,她知道阿姐曾經多喜歡那人,知道對於阿姐來說那人是比生命還重要的人。
他死了,阿姐不難過隻怕是假的。
但她絕對不能讓阿姐難過,翠鶯連忙安慰:“阿姐,這也算是因果循環,誰也沒有想要他死,他如此也算是賠罪了,當初他讓阿姐受了多少委屈,落水那次,你差點熬不過來。”
雪音當然記得,她臉上掛著淚,點頭:“我記得。”
她不是差點沒熬過來,她那時候是真的沒有熬過來,看到了自己的結局,看到了後來她死後他從不曾祭奠過自己,才那般絕望地要放棄他。
可是啊,那深愛過他卻受傷的心,是她這輩子最刻骨銘心的記憶了。
她不應該難過的,卻還是難過了。
若是他不是因為自己而死,也許會好一點吧!
可再一想,雪音卻又記起來自己一次次惡毒地跟他說,隻有他死了才肯原諒他,記得逼著他發毒誓。
他剛哭過的眼發紅,他對著天發誓說,若是再糾纏她便會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如今他真的不得好死了啊!
可是,可是……
雪音撲到翠鶯的懷裏,忍不住痛哭起來:“可是為什麼,我一點都不開心,一點都不痛快啊。翠鶯,他不該死的,不該這樣死去的啊!”
翠鶯摟著她,也哽咽了,卻還是安慰她:“阿姐,人各有命,這是他欠你的,是他自願的,不怪你的。”
因為梅氏要見雪音,雪音隻能強行打起精神梳洗一番扮作安靜溫柔的樣子去見她。
梅氏初初醒來,心中慶幸不已,她還不知道因為給她找羽靈芝而有人送命,拉著雪音的手愛憐地說道:“囡囡,娘終於挺過來了,娘能親眼看著你嫁人了,娘好開心。”
雪音心中酸痛,強行彎唇笑起來:“娘,您說什麼傻話呢?您會長命百歲的。”
她伺候梅氏服下一碗湯藥,看著梅氏睡著,這才出了門。
才出門,翠鶯就迎上來:“阿姐,張三要見您。”
雪音站在廊下,臉上被正月的寒風吹得生疼,她覺得自己眼睛好酸好疼,卻道:“找個安靜的地方喊他過去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