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由基起了身,讚道:“我自幼養龜,戰過的女人無數。你的手段不十分買弄,我也領教了。你那,我就包下了。”胡夢蝶笑道:“二爺可知包奴家一年,要多少銀子嗎?”錢由基道:“你且說出數來。”胡夢蝶笑道:“奴家有個心願,不知二爺可能成全?”錢由基道:“你說出來。”胡夢蝶道:“東海出的珍珠佛項串,奴家傾心已久。二爺若能成全,了卻奴家一樁心願,奴家願朝朝夕夕伺俸二爺。”錢由基道:“你的胃口倒大,這一項串雖小,卻抵我二十年的俸祿。”胡夢蝶笑道:“二爺的俸祿,一月也有十月的油水,這二十年的俸祿,算起來,兩、三年也就夠了。”錢由基道:“話雖如此,隻是我一向視金錢如糞土一般,進多少出多少,剩不下幾個。”說了,從口袋裏掏出一把紙錢來,扔在桌上道:“這是我本月的俸祿。”胡夢蝶笑道:“對二爺言是一月,對奴家來言,不過一夜之數罷了。”錢由基聽了心中動氣,起身道:“我一月俸祿,對你來說,就算隻值一夜,它也有價。但對我來講,隻不過是個數罷了,要它是十它是十,要它是萬它是萬。”胡夢蝶笑道:“二爺不要動氣,奴家雖說喜歡珍珠項串,也不是說非要不可。”錢由基道:“你說要了,不要還不行,今晚就買了送你。且隨我去。”拉著胡夢蝶出了門。
大街上,鬼火燈已撤了,黑漆漆一片。錢由基拉著胡夢蝶進了皇城賭場,見了掌櫃的笑道:“我借五千兩銀子,一個時辰後還。一個時辰還不了,就從我的俸祿裏遂月扣除。”掌櫃知錢由基是個公差,又小有名氣,一口應下,支了五千兩白銀出來道:“錢爺,我隻收你一分息。”錢由基抓了銀子道:“我今晚不與別人賭,隻和賭鬼賭。”掌櫃的忙應下,讓了二人到樓上大廳裏坐下道:“我這就去請賭鬼來。”
不多時,進來一個黑粗五短身材矮胖子,小眼睛、塌鼻梁,一身黑肉,高聲叫道:“是何人要跟我賭?”錢由基道:“是我,你錢二爺。”進來的賭鬼,名叫李進財,上世以殺豬買肉為生,放債越貸為本,到了陰間,也是財大本厚。李進財笑道:“你帶多少?”錢由基道:“五千白銀,隻賭一把,比點大小。”李進財笑道:“你比的是運氣。”錢由基道:“我就比運氣。”李進財也不答言,從懷裏摸出五千兩白銀來,扔在桌上,隨手拿起骰子一擲,不偏不正,是個五點。錢由基看了,眉頭暗皺,拿起骰子,念道:“若我和這個婊子有緣,在給我個六點。”一閉眼,將骰子擲了出去。可巧,就是個六點。
錢由基大喜,賭鬼李進財惱成一團,罵道:“他奶奶的,世上竟有這等怪事。”錢由基回頭將五千兩銀子還給掌櫃的,又付了三百兩的利息,轉身對胡夢蝶道:“這就去買項串。”胡夢蝶一路跟著,又驚又喜,忙道:“我的爺,你那就把奴家的話當真了,奴家不過是試試二爺的真心罷了。二爺若真是對奴家有情,不如買一所院子,置個小花園。二爺平時朋友多,人情來往多,少不了每天擺幾場。奴家將宴席設在家裏,親自下廚備菜,即方便又有情趣,二爺意下如何?”錢由基笑道:“就依你。”第二天,就買了所小院,將錢交給胡夢蝶,由她操置一切。
過了幾天,錢由基的新居落成,宇文慶前來慶賀,見了胡夢蝶,不免也動了心思,礙於麵子,不得不收斂。一連熱鬧了七、八天。這天,錢由基喝罷酒,才從家中出來,就見有一個人快步過來招呼道:“兄弟,多天不見了。新居落成,怎麼不說一聲。”錢由基一看,見來人衣著打扮甚是幹淨,雖是白淨,卻是尖嘴猴腮,梳著個油頭。此人姓趙,名宣,單憑一張嘴,慣能說東道西,左右都叫他混的爛熟,因一個油頭得名。錢由基笑道:“趙兄,多天不見,這一陣子何處發大財去了?”趙油頭笑道:“也就是東奔西跑做些紙燒的買賣。”又拉住錢由基道:“兄弟,一場誤會。”錢由基道:“什麼誤會?”趙油頭道:“吳起是為宇文大人買馬,大個黃買馬,也是為了要送給宇文大人。卻不想話未說明,惹下這場誤會。”錢由基拍腿叫道:“這麼說,果是誤會了。”趙油頭道:“俗話說,不打不成交。大個黃有意請著錢兄弟一起坐坐哩。”錢由基道:“沒得說,我就好朋友,他不請我,我還要請他那。”一時說定了時間,趙油頭才去了。
第二天,錢由基打新住處出來,依約前往奈河酒樓。宇文慶、趙油頭迎在樓下,互相見了,同到樓上。錢由基見除了大個黃、李進財也在,上前笑道:“有道是不打不相認,有勞黃兄破費了。”大個黃笑道:“客雖是我請,錢卻不是我出,做東的是老李。老李自與錢兄弟一賭,十分敬佩,也有意相識一番。”錢由基又忙上前對李進財謝了一通。五個入座,把杯遞酒,盡情開飲。五人酒到好處,言語相投,遂結為兄弟。宇文慶居長,李進財次之,依下是趙油頭,大個黃,錢由基。此五人一天一會,三天一聚,五天一宴,比豪鬥狠,強搶奸奪,四下皆知,私下裏謂其“五虎”。一班子遊魂野鬼那個敢小視,皆爭相來往,便是有些權勢的,見了麵也都承讓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