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一聲悶悶的響雷夾雜著閃電將潑墨的天幕撕裂出一道猙獰的口子,暴雨襲來,山風凜冽。
寒冬臘月,天幕最盡的邊緣幽幽的泛著血紅色的迷霧,風呼嘯的像是野獸一般在她耳邊咆哮。殘月星稀,冬雨的寒意侵入骨髓,雨滴擊打在她臉上,她的指尖微微一勾,意識漸漸恢複,隨即而來的寒冷讓她猛然驚醒。
此刻,她正在山崖中的一座孤亭下躺著,瓢潑的大雨砸在屋頂砰然作響。四周一片昏暗,這突襲的暴雨夾雜著塵土席卷了整個山頭,尖銳的刺鳴聲仿若鬼怪在叫囂著衝破地麵。
她抬袖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此刻她隻穿著一件青紫色對襟小襖,身上的披風早就不知去處。她慌亂的看向四周,頭皮發麻,身邊是無止境的黑暗,風刮的臉頰生疼,她打了一個冷戰想要跑,卻覺得腳底像是灌了鉛一般,動彈不得。不遠處矮矮的土包陷落在一片廢墟之中,晃眼一看那是一座座孤墳佇立在夜幕中,風聲呼嘯淩厲,像是鬼魅的喘息與陰森的笑聲。
一種熟悉的感覺襲來,她覺得身邊的溫度霎時又降了許多。
她似感覺一陣寒意從她身後靠近,她嚇的渾身顫抖,下意識想要呼喊,卻隻覺得力不從心,一時間她的咽喉之處像是被某種煞氣封住,她瞪大雙眸,身子止不住的顫抖。她將指甲狠狠嵌在掌心,眼角掛著的淚水與雨水順著她的側臉滑落。
她知道,她又撞邪了!!!
今日休沐,她原本與府內的丫鬟海棠一同去京街的綾羅坊為長姐選一匹綢緞,長姐選為秀女,春二月便入宮,這綢緞便是要做入宮時穿的衣裳。長姐對此事看重,便特意吩咐了她一同來此,若非如此,她這些年從不許邁出洛府一步。
京街綾羅坊在京城中最繁華的正街之中,正值晌午,街上人流湧動,車水馬龍。
她輕輕掀開簾幕,偷偷望去。陽光和煦的灑在這遍眼望去的青瓦紅牆之間,高高飄揚的商鋪旗幟下粼粼而來的馬車,川流不息,每個人臉上神色各異,有的行色匆匆有的悠然自得。洛輕雲嘴角勾起,她好些年沒有出過府,這外麵世界的一切無不吸引著她。
馬車駛到綾羅坊,丫鬟擺了步梯,卻沒人上前攙扶她。她頷首苦笑,戴好麵紗,緊了緊披風的緞帶,小心邁下台階。抬眸,她望向綾羅坊燙金的牌匾,心中難掩夷愉,她對丫鬟的怠慢視而不見,難得出府,她喜不自勝。
這綾羅坊的老板是一位年輕男子,他身形極為欣長,頭束白玉冠,穿著上等的藍錦雲翔長袍,身披雍貴白狐狸毛大麾。隻見他腰間係著一塊異族虎頭符文佩,很是突兀。
見洛輕雲身著華貴,自知貴人進店,他放下手中的賬簿親自迎上前,喜笑顏開:“這位小姐,是想要看看什麼款式的布料呢。”
洛輕雲一怔,自知未出嫁的女子不允與男子攀談,隻是躲在丫鬟身後,半晌不回話。丫鬟海棠隨馬夫將馬拴在門外的桐樹下,邁入店堂。
那老板見又有人進來將目光投了過去,隻見海棠行禮回道:“周老板,前些時日洛府定的幾匹上等綢緞,今日是否到了?”
見是洛府來人,那老板隨即眸色一亮,應聲道:“原來是洛家的貴人啊,綢緞到了,您稍息片刻,我這就差人去拿!”他吩咐下人,良久,家奴小心翼翼的抱著幾匹綢緞從內室出來,周老板吩咐將綢緞放在大案上,拿起量尺輕輕挑起,笑容可掬:“這綢緞可是剛從江南綾興坊織好送來的,這種綢緞以五彩蠶絲為原料,細膩飄逸,貴人您看看,這光澤和手藝,一向都是進貢的上等貨。”
海棠點了點頭,仔細驗貨,洛輕雲也隨即走到這幾匹錦緞前細細打量,她伸出手正欲輕觸,卻被海棠怒聲嗬斥:“二小姐快住手,大小姐是讓您來看,可不是讓您來碰的!您不知這綢緞有多名貴吧!若是您摸髒了,大小姐怪罪下來,您可如何交差?”她語氣傲慢,嘴裏雖稱呼著二小姐,但像是訓斥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