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連綿,南淵都城被冷肆的空氣席卷著。琉璃瓦被雨水無情地痛砸著,石板路早已被雨水從淺灰淹沒為深灰色。

“噠噠噠……”

馬蹄兒濺起積水漣漣,馬車上白若潼凝重地盯著手中的書信,書信是靖予寫給她的,上頭沾染著淚漬,墨水已經被暈染開。

靖予說,老太太在昨兒個已經去了,府中今日辦起了白事,讓她快些回去。

她微微歎出一口氣來,打起簾子望著窗欞外的春雨。她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日,也是如這般,下著連綿春雨。那是她與顧炎卿相遇的第一日,算算時日,從那一日開始,已經有八年的時光過去。

她微微歎出一口氣來,抿了抿唇瓣,望著窗外的雨水,一聲聲歎息從嘴裏溢了出來。

老太太是除了哥哥外,對她最好的親人。雖然是她有心要討好,但是後頭,老太太是真心信任她,也是真心喜愛著她。對她,白若潼早已當做親人一般。

馬車靠在鎮西侯府正門,婢子琉璃攙扶著她下了馬車,白若潼望著那塊燙金的牌匾,上一次回到這裏,還是一年前。那時候老太太精神還健在,甚至與她有說有笑的。

“若潼。”

靖予撐著油紙傘與她走來,白若潼點點頭,注意到她的眼眶微微紅腫,看來昨日她傷心許久。

“哥哥呢?”

白若潼問。

“在正廳,與父親……”

她低垂下眼,略顯有幾分無奈,白若潼讀懂她的眼色,歎息道:“他們是不是又爭吵了?”

“是。”

靖予點頭道。

“走吧。”

她接過靖予的傘,與她一同躲入傘下埋著頭入了廊中。鎮西侯府早已掛起了白布,滿地的銅錢紙被雨水潤濕,如冬雪,白色深深刺痛著白若潼的眼。

正廳內站滿了人,白樹堂坐在上位,埋著頭,屋內很暗,白若潼瞧不清他的神色,但她聞見了濃濃的酒氣。

從兩年前起,白樹堂愛上了吃酒,每日都是醉醺醺的去,醉醺醺地回。老太太因此抹了不少眼淚,白若潼也勸說過,可她與白樹堂本就脾氣不對付,他如何肯聽她的話。

難怪哥哥會與他爭吵,看來他又飲酒了。

“哥哥,我回來了。”

白若潼彈了彈身上的殘水,將大氅遞給一旁的婢女。白楚生回過頭,冷冽的神色在看向她時,才微微緩和了許多。

“若潼,祖母在裏頭,你去與她磕個頭吧。”

白楚生聲音有些嘶啞,白若潼點點頭,她如今雖是皇後娘娘,但卻無一絲一毫的娘娘架子,她曾在府中說明過,自己回了鎮西侯府,便是四丫頭,不是皇宮中的主母,他們不必與她行那套虛禮。

她靜靜地入了內室,一口棺材靜靜地躺在那處,白若潼跪在棺材前,重重磕下兩個頭,在看到這口紅木棺材時,她的淚水徹徹底底地滾了下來。悲傷如同打開了水閥,控製不住地往下流動。

“祖母已經過世了!你這樣如何主持祖母的喪事,父親,你的心裏還有祖母麼!你為何要如此做!”

“喪事不是你主持就好了麼?這個家現在……現在不是一直都是你來做主?我現在算什麼……什麼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