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他話語越說越後,語氣越發的沉重陰沉,聲音不大,但響在安靜的空氣裏便是清晰無比,而到了最後一句話時配上他冷諷笑臉,冰涼詭異的陰柔嗓調如同蟒蛇吐信,嘶聲吞吐,字字刮著眾人耳畔掠過,帶著沉重的危險與挑釁,頓時寒霜入骨。
隻是一個轉瞬時間,眾人立馬識相的收回視線,人人僵臉扯笑的繼續與旁人談天聊地,不敢不願再去多看那最後的一桌宴席一眼,瞧著席中固然一如剛才的熱鬧鼎沸,但之前的閑散氣氛是一去不返,強硬扯出的笑聲話語回響在空中,彌漫出難言的尷尬僵硬氣氛。
目光淺淡的瞟了一眼麵色青黑望著眾人的應青山,何有隻是微笑淡淡;“看吧,無人說你我隻字片語不好,所以自是無事。你何必多自憂心呢。”
聞聲,應青山慢慢的收回視線,麵色更顯扭曲難看,朱唇輕啟將言未言,她實在很想說一句,這怎麼看都是他們懼怕千歲你的威脅,才不敢吐言多看啊!
不過這話終究是爛死在了肚子裏,應青山悶悶的埋首喝茶,不再理其他。
過了小片刻後,前方忽然傳來一陣人聲響動,眾人皆是紛紛抬頭去看,原來是天子威儀駕到,皇帝身邊隨行的還有幾名打扮奇特的異域人,為首的是個身著鹿皮軟裙,腰垮細鏈玉珠,頭戴銀鈴的豐滿女子,身材高挑,四肢修長,皮膚光滑呈現褐蜜色,在瑩瑩燈晝下散發出寶石玉澤,笑容爽利豪氣,頗有種瀟灑大氣之感。
眾人便知這就是那誇真族的公主——飛雅。
一場私宴的兩位主角到場,官員皇親們哪敢怠慢,紛紛起身原地下跪,揚聲高喊道;“微臣(妾身)拜見皇上,飛雅公主!”
正好走到了龍椅寶座前麵的齊木生照舊是君方威儀,溫厚仁慈的威嚴姿態,聞聲言笑眉眼的喊了句愛卿們起身,自己便一掀龍袍坐下了,視線率先往自己左手邊的位置看去,見位上空缺無人便是一愣,隨後展笑溫容看向了旁邊站著的飛雅公主,一指了自己右手邊的位置道;“在這裏飛雅無需客氣,當了自家就好,快些入座吧。”
那飛雅聞言還真不含糊,大笑一聲後幾步大跨過去一屁股就坐下了,走態姿儀豪爽大氣的猶比男兒所不及。
大抵南蠻的民風信奉真是男女一視同仁,而蔑視漢族的男溫女柔,但民風開放至此,連了貫來國風通達的大楚國人,也頗是汗顏咋舌,全當自己是看不見。
而更驚破他們底線的是那誇真族的公主一坐下後四處張望了一番,轉首就對皇帝直言說道道;“皇上,既是私宴,雖有好肉好酒卻是沒點活氣,實在是清淡無聊了些!”
正目光往後落的齊木生聽罷,失笑回眼看她;“飛雅,你這才坐下了還沒半刻鍾呢。那你說是無聊,又想做什麼呢?”
清亮幹脆的女子笑聲響在花廳之中。
“聽說漢人的歌舞一絕,身軟語柔,起舞能引來花蝶追逐,歌唱能勾來仙鶴朝鳴!”
飛雅坦落蕩蕩的直視皇帝,雙手拍掌,“飛雅的家鄉人人自小學武射箭,從不曉得溫柔二字怎寫,談起歌舞那更是絕不沾邊,是以臣從未看過一次好看美妙的舞蹈,想請皇上今晚能請來貌美身柔的美人們跳舞一場,讓飛雅一飽眼福呢!”
此話一出,滿席權貴皆是渾身一震,這話幸虧是一個女子之身說來,不然落到了別人身上那就是浪蕩子弟,不曉禮法!
不過即便這話是由貴為一族公主的飛雅說來,人人還是頗覺膈應不適,哪怕不能公然表露情感出來,心裏仍是不免大為感慨南蠻人的言行放蕩!
齊木生一愣,又迅速揚笑,麵色如常的誇讚道;“好,飛雅果然是個說話坦蕩的直腸子,想什麼就說什麼,朕便允了你這次要求又何妨!來人,傳梨園最好的歌舞班子!”
“多謝皇上隆恩!”飛雅忙歡欣鼓舞的拜手謝恩。
很快,一群紗裙粉衣的舞女們攜花帶傘而來,在台布中央翩翩起舞跳了一曲百花神降世,步步踩蓮,衣袂翻飛,粉衣水袖間便見張張音容笑貌,回眸一笑時俱是柔魅橫生,降世的花神們輕易間便把在場凡人們的魂魄勾去幾魄,顛倒男女眾生。
這場舞蹈絕美異常,其中人人皆是宮裏數一頂二的美貌女子,一笑一顰自有特色,任她們款款起舞,搖腰擺柳,別說是男子不能自持,就是女子看了也得自愧不如,心思大動。
其間,猶屬一心想看美人妙舞的飛雅公主是看的神魂離體,目不轉睛,那眼光精亮的震撼模樣逗得旁人私下偷笑不止。
一舞過畢,飛雅猶覺不足,皇帝心善大恩,便又讓舞女們再跳一場,跳完這一場後便改叫了憐女歌子上台唱曲彈琴,琴音寥寥,歌聲清亮,堪如九天之上的天籟之音,聽得飛雅神魂顛倒,不知不覺中杯中酒水一杯接著一杯的往喉嚨裏灌。
瞧見飛雅一心一意的隻關注著歌舞,不再與他扯天說地,在私宴上坐了一會兒後的皇帝身邊又無別人相陪飲酒,隻人獨坐難免孤寂,且他想看的熱鬧事也被某人攪了個幹淨,心中不免深覺無趣,於是又坐了一會兒後托言酒醉乏困,讓眾人如常飲酒作樂,自己則扶著內侍太監何青搖搖晃晃的走了。
天子的威儀仗隊一走,推杯換盞的熱鬧宴席更是沒了顧及,諸位官員們便脫身站起,拿了酒杯四處去互相敬酒,彼此逗笑恭維,席上一時熱鬧非凡,一片鼎沸之聲。
受人敬酒這一類的事應青山原本以為跟自己這個小人物毫無半分幹係,她隻安生等著宴席結束就準備拉著自家千歲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不想宴席進行到一半時忽然有人走來敬了她一杯酒。
這個人是皇帝的堂弟,裕親王齊子風,而一朝親王敬的酒水就是你喝了過敏也得咬牙吞下,應青山在民間逃離幾年也是見識過大大小小的場麵,在外行走便需時常喝酒,這對她來說已經是個無可厚非的常事,於是受寵若驚的站起身,二話不說的一口悶下以此示意自己的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