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說,愚兄真的要惱火了!”
“好吧,我錯了錯了,不說不說!”逗過了就不好了,否則那時席二哥真會尋她罪受,文人一條三寸不爛之舌,濤濤如江水的連綿訓斥沒幾人能受住!
席秦月輕輕皺眉;“近來你總是提起輕塵,是想他了麼?他同幾名詩友去往荊州參加鬥茶會,應該過不了幾日就回來了。”話落,他話題徒然一轉,眼光掃視了應青山旁側,隻瞧見默不作聲的十一,不見憂心之人的蹤影,忙是問道,“叔叔呢?怎沒與你們一起下來?”
“席大哥,你的眼神是越來越不好了,叔父他不是一直在這裏嘛。”應青山笑了。
“哪?......啊。”席秦月差不多以為自己是眼瞎了,否則怎能看不見一個大活人?他眼睛低了低,這才發現應青山打橫抱在胸前的人!
他眼睛瞬間直了,愣愣瞪住應青山懷裏之人,熟悉的披風下有形狀起伏,正是勾出個人形,無聲無息的。
席秦月想起這人從頭到尾不出一聲,不知他是怎了,嚇得急急伸手掀了披風的一角探看,應青山雙手抱著人沒法阻攔,隻好任他看了。
垂頭一看,便見披風之下的何有頭靠著應青山肩側,雙眼闔上,正睡得昏沉,緊緊閉上的眼尾泛著沉沉疲倦,左右掃看幾眼倒是沒瞧見這深深睡著的人有受傷的痕跡,席秦月好歹是放下了心上懸石大為慶幸,叔叔沒出壞事他方安心不自責啊!
輕輕把披風放下重新覆蓋了何有的臉麵,席秦月揚眉望向應青山,正見她低首一臉溫柔繾綣的望著懷裏人,波光蕩漾的鳳眼滿懷柔情,這姿勢,這態度怎麼都不像是晚輩對長輩的敬重模樣,他心下都抖了一抖,臉色變得微妙;“慕小弟你....怎麼這麼抱著叔叔?”
“叔父累了,扶著下樓不方便,我便抱下來了。”應青山理所當然的含笑反問他,好像身為侄子的她姿態親密的抱著長輩這事沒什麼大不了,“有何不好嗎?”
“.......沒有。”
他想起有次二弟無意提及的某句話,再瞧著麵前兩人的此情此景更覺別扭了,他一時心態雜亂無章,心裏好似被埋了厚厚的一層灰,輕輕重重的沒個著落,於是他朝應青山與旁側的十一拱手做禮,沉聲道;“既然叔叔無事,那愚兄便先回去了,過後再登門拜訪致謝!”
應青山眉眼彎彎,好像絲毫未察覺他的態度不同;“大哥慢走,這幾日天寒地凍,小弟怕是不會出門了,等二哥回來了咱們再聚桌好玩一番罷。”何有今日明顯對她態度緩和不少,她不趁著現在,抓住機會哄得他開心些更待何時?
聞言,好似知曉這慕小弟真正的意思,席秦月更加別扭了,他也沒說話,胡亂向她點了點頭便迅速轉身走開,翩遠的背影頗有落荒而逃的意味。
目送席一抹水青色慌措離開的背影,十一皺了皺眉頭,移眼落向身側,聲量壓低;“公子.....你,故意的?”
“有什麼故意不故意,我與老爺的關係本就如此,是他太遲鈍,這麼久都沒發覺。”應青山看都不看前方的人影,一雙上挑鳳眼隻深深望著懷裏的人,無所謂的笑了笑,“二哥早看出不對勁了,沒告訴他而已。”
席輕塵雖沒告訴他,自己卻不再與她和鳳苑有過多的來往,這半個多餘他再未上門一次,且有意無意的避開了她的會麵就是證據。
抱著個成年男子站立太久沒動,饒是應青山練武的身板也有些承受不住了,雙臂泛了酸軟,她略微的抬高點懷裏有下滑趨勢的人,剛固定好了穩勢便聽見胸前傳來一聲低低的呻吟,大抵是打擾到了他的好眠了。
應青山不敢再亂動,力道輕巧的抱著人走向左邊的小巷子,十一不鬆不緊的跟護她身側,留心的觀察四周,看了一會兒後確定無事才拋出心中疑惑。
“公子,你作何告訴席公子這事?這不會違背了主子的本意?”主子的打算是對外一概遮掩他們二人的關係,她自己卻主動當著外人的麵表現了出來,盡管算不上什麼大事,但若是因此耽誤主子的計劃就壞事了!
“無妨,老爺不會在意這等小事。”應青山神色淡淡,“老爺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這席家對他便毫無作用,後麵他才沒耐心和他們兩兄弟維持這所謂的親友關係呢,怕連眼色都懶得甩他們一個,那時難免是徒增雙方情分尷尬。再說不知老爺之後要做什麼,這危險難測,席大哥他們與我們牽扯過密總是不好,早些與他們斷了念頭對誰都好。”
所以她故意把兩人原本藏著的關係暴露人前——席秦月是個迂腐過猶的書呆子,恪守世理道德,聖子教言,他萬萬容不下男子相戀,斷袖之情,更何況她們明麵上還是叔侄關係,堪比亂倫之情足讓他避之猛虎,聞之退三舍!
說起這事她也有點意外,她透露出與何有不正常的‘叔侄’關係,本以為席秦月會當即甩臉離開,唾棄不已,不料他竟盡量裝的不動聲色,還說下次會登門拜訪致謝,哪怕隻是隨口一說,但起碼都給了各自的麵子下台。
是席秦月修養太好,包涵力太強不願傷她的心呢,還是說他......已經察覺到了一些事,所以並不排斥這種‘獨特的戀情’?
心念至此,應青山突然想起曾經有一次她與席家兩兄弟共遊湖玩耍回來,她依舊一五一十的給何有講了所有經過。
其中有一事她本是當笑話給他講的,而何有聽完她說那日下午,席輕塵給席秦月剝了一盤的糖炒栗子,剝的雙手通紅時他泛起一個古怪的笑容,眼神豐富,笑聲滿含暗語。
——這樣的好弟弟,沒幾人有福能消受得起!
當時她沒怎麼太在意,而今再想這話是萬般滋味繞心頭,應青山心裏也有些別扭了,她不禁低首看了看懷裏的人,便見蓋在何有頭上的披風滑開了些,露出了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