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小小的咖啡館裏,杜月默與樓醫生隔桌相對。
樓醫生有些疲憊地撫了撫額,“你贏了,我答應你的要求。但是,你必須告訴我,你要帶著杜楨去歐洲什麼地方,我需要每時每刻都能聯係到你們的行蹤。”
杜月默眯起眼睛,散漫一笑,“這些年我虧欠他和杜悅,現在我想做一個好母親。你放心,我在歐洲有一處自己的莊園,莊園裏有葡萄園,有成群的羊和馬,杜楨在那兒會得到自由,他會很開心的。”
“去多久?”樓醫生端起咖啡杯,低聲問道。
沉默片刻,杜月默抬起漂亮的眼睛,笑得像個少女一樣好看,“多則三個月,少則一個月。很快,很快我們就會一起回來。”
她笑得那麼輕鬆,樓醫生反而有些難過起來,他低著頭,淡淡一笑,“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記得第一時間聯係我。”
“放心吧,我可不是一個會替別人著想的女人。一到了歐洲,我就會第一時間聯係你。”她匆匆起身,拎著包揚長而去。
樓醫生歎了口氣,看向身後咖啡座裏的女人,“剛剛那些話,你都聽到了?”
女人緩緩扭頭,咬著唇,臉色蒼白,從杜月默出現開始,她就已經坐在那兒很久了。
當樓醫生第一次告訴她,杜月默這個想法的時候,她覺得這個女人一定是瘋了,她想拉著杜楨和她一起毀滅嗎?
可昨晚,當她眼睜睜看著杜楨從昏迷中醒來,一臉羨慕地盯著窗外的喧鬧時,她忽然猶豫了。
杜楨這一輩子,都跟在她的身邊,從沒離開過。
“樓醫生,她們走了,會不會真的就不再回來了?”她顫抖地握著咖啡杯,指尖冰涼。
然而這個問題,沒有人能夠回答她。
醫院裏來來往往的病人像是另一個世界的行屍走肉般,每一個都令杜悅感到身體發涼。
她靜靜站在病房門口,看著杜月默和杜楨輕聲說笑,畫麵仿佛變成了黑白色,她聽不見杜月默翕動的嘴唇在說什麼,直到杜楨訝異地坐了起來,她才回過神來。
“悅悅,我要去歐洲了,你有沒有替我開心?”杜悅翻開旅遊畫冊,興致勃勃地看向杜悅。
杜悅怔怔地站了許久,忽然綻放出一絲溫柔的笑意,“隻要幀幀開心,我就開心。”
於是杜楨臉上露出快活的神色,仿佛真的很開心。
元寶嚶嚶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杜悅這才想起來,沈家琪吩咐傭人抱來了孩子。
她急忙接過元寶,走到杜月默與杜楨身邊,柔聲道:“幀幀,抱抱小元寶吧。”
杜月默別過臉,眼角有些濕潤。
剛剛的匆匆一瞥,她已經看到了孩子稚嫩可愛的小臉蛋,膚色白皙,眼睛黑亮,這孩子總是讓她想起很多年以前,自己剛生下杜悅時候的情形。
杜楨喜悅地抱著小元寶,蒼白的手撫摸著孩子的臉頰,滿臉都是濃濃的歡喜。
“悅悅,你快看,他衝著我笑呢!”
杜悅眼睛發酸,勉強露出一絲笑意,可心裏卻痛得發抖。
元寶乖巧地盯著杜楨,嘴角慢慢咧出可愛純真的笑容,把一屋子人逗得開心不已。
杜悅借著插花的機會,掩飾掉自己掉落臉頰的淚水。
就一次,她想,就哭最後一次,從此以後,她都要堅強地度過每一天。
隔了幾天,去歐洲的事情早已打理清楚,杜月默帶著杜楨去了機場,杜悅想要衝上去攔住他們的時候,沈家琪伸手拽住了她。
人來人往的機場,杜楨和杜月默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杜悅捂著嘴,強忍淚水靠在了沈家琪的懷裏。
她答應過杜楨,要讓他最後自由地飛一次。
她答應過杜月默,要留給她最後和杜楨相處的時間。
杜悅深吸一口氣,克製情緒,在杜月默登機之前給她打了個電話。
電話那頭,杜月默依舊是那副驕傲又不耐煩的口吻,“有事快說,別浪費我時間。”
杜悅哽咽了一聲,緩緩叫了一聲,“媽——”
電話那頭傳來良久的沉默,杜月默緊緊握著手機,臉上浮現出一絲遲疑的歡喜,仿佛在這一瞬間,整個機場的人都消失了,她的耳朵裏隻有杜悅那句姍姍來遲的稱呼。
她垂下眸子,唇角微勾,“嗯。不用擔心,我會聽見了。”
電話掛斷,杜楨抱著畫板,笑嘻嘻看著杜月默,“登機啦,我們要登機啦!”
她秋波瀲灩,疼愛地摸著兒子的腦袋,輕聲道:“幀幀,有你跟悅悅,媽這一輩子真是好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