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部傳來的陣陣疼痛,把程鳶從無邊的黑暗中喚醒。
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滿眼的純白,程鳶不難分辨出自己是在醫院。
輕輕想動一下身子,一抬手就是從腹部牽連全身的痛。劇烈的痛感讓程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程鳶發出的聲響雖然小,但是也驚醒了一直在旁邊陪著她的沈風。
“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眼前這個男人溫柔的詢問,讓程鳶有些恍惚。
沈風是沈修瑾同父異母的哥哥,也是程鳶以前的老板。
這位沈氏大公子為人十分溫和,是商界出了名的暖男紳士。
以前的程鳶看他,是感覺她是一個溫柔的上司,現在的程鳶看他,卻多少會因為他和沈修瑾相似的樣貌,而聯想到沈修瑾。
“孩子呢?”恍惚後的程鳶回過神,第一件事就是想到了孩子。
沈風聞言後低下的腦袋,讓程鳶大概猜到了結局。
她原本空洞的眼神,一下子流出了淚水,蒼白的臉色更添了幾分淒涼。
“我媽知道了嗎?”
這句提問,半晌後等來了沈風的回答。
“……程鳶,你要堅強,阿姨肯定還是希望你能好好生活的。”
程鳶仿佛預料到了什麼,她倔強的眸子裏流出了不敢相信的眼淚。
“大哥……你跟我說實話吧。”
沈風咬咬嘴唇,猶豫了很久,才說出實話。
“阿姨……聽說了你的事情,實在承受不了打擊……從十七樓跳了下去,屍體……現在在醫院太平間……”
轟!
隻是一瞬間,程鳶感覺自己的天都塌下來了。
“啊!!!!”
不知道如何宣泄,程鳶隻能聲嘶力竭的大喊著,抱頭痛哭。
三年前,她還是那個拿著工資,可以養活媽媽的普通女人。三年後,丈夫,孩子,母親,全部離她而去了。
這個世界上所有能夠給她支撐的人,都不在了。
程鳶哭得撕心裂肺,雙手緊緊攥著胸口的衣服,好像這樣她的心髒就會少點疼痛,可是從內心產生的痛苦,又哪裏是外界的撫慰能夠平息的?
程鳶隻覺得心痛到快要喘不過氣。
“媽!!!!媽!!!!”
不知道哭喊了多久,又嘶吼了多久,程鳶再次昏睡過去。
沈風看著燈光下昏昏沉睡的女人,眼中是藏不住的疼愛,心裏是壓不下去的心疼。
程鳶再次醒來時,整個人宛若一隻提線木偶,木訥的喝水吃飯,沒有半點情緒。
“阿姨那邊……你要怎麼辦?”沈風小心翼翼的問道。
程鳶吃完最後一口飯,說:“帶我去太平間。”
太平間寒冷的氣息,像是地獄。
工作人員緩緩把程母那一層的箱子拉出來,白布下麵是程母慘白的麵龐。
這個生前一直衝著程鳶要錢的女人,從此以後再也不會找程鳶麻煩了。
但是程鳶並不覺得有多開心,她倒是希望程母能問自己要一輩子的錢。
“我要帶我媽回家。”程鳶看著程母,眼中淚水早就流了出來。
“火化吧,我帶她回家。”
火化以後的程母被裝在一個小小的黑匣子裏,程鳶抱著它,坐上了回老家的大巴車。
程鳶的老家在一片很美的山間,小時候生活在那裏,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和和睦睦,幸幸福福。爺爺奶奶去世後,程鳶就跟著父母去了城裏,一過就是十幾年,最近一次回去,還是安葬程父的時候。
四年前,程父因為車禍突然去世,家中沒了頂梁柱,一直被程父寵成公主的程母,承受不了這樣的大變,便發瘋似的一直問程鳶要錢,似乎大把的錢大把的揮霍,物質的填充就能彌補心裏的空缺。
程鳶也隻能逆來順受的養著母親。
現在,想養也養不了了。
這條回家的路,原本應該是幸福,充滿期待的。
現在卻隻剩程鳶一個人,抱著親人骨灰,回去故土。
看著車窗外行雲般閃過的熟悉風景,程鳶沒忍住眼淚,再次哭了起來。
她其實不堅強,也不強勢,她隻是一個需要親人支撐的女人而已。
程鳶越哭心越碎,她鬼使神差的拿出手機撥打了沈修瑾的電話。
這好像一種求生本能,她現在心痛到快死去,隻有沈修瑾能夠救她。
嘟嘟幾聲後,電話被接通。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