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米小姐接過了屠靈的刀,但非必要時刻,不經常使用。
人們對她的害怕,確實始於那把凶刀,但她的凶名的堅不可摧,更多來源於她自身。
她更趁手的煉金道具,是“錘珠”,那顆其貌不揚的珠子是她請求北地的阿德萊德家族為她製作的,她最滿意的武器。
“錘珠”受主人魔力供養,砸落的時候會引起空間震顫。
黛米滿意地感受著身邊的空間顫栗,那種顫栗如同以“錘珠”為中心,結出了密密麻麻的網,讓她很是安心。
“咚”,“咚”,“咚”。
是泉水叮咚嗎?
還是鍾塔上鍾聲作響?
不。
都不是。
躲藏在空間痕中的男人大張著嘴,嗬嗬喘氣,那是死神的腳步聲。
這次他們派了黛米.瑪維利裏克來,他就知道,帝都對他的魔眼誌在必得,甚至已經做好打算,不留他的命。
三年前。
圖昆德蘭的秋天。
道路兩旁的楓樹火紅。
有人在街邊支了個畫架,拿著畫筆,對著繁華的街道做細心觀察。
在他旁邊的是個胡子頭發花白的老頭,拿著個大茶杯,坐在一把椅子上直愣愣地發呆,他穿的樸素整潔,看起來家裏人對精神已經不太好的老人也很有耐心。
老頭喝了口水,嘟噥了一聲,把大茶杯遞給旁邊的街頭畫家,“你看,水紅了。”
“什麼紅?”
畫家正在仔細地觀察往來的人,隨口一問。
他瞟了一眼老人的茶杯,沒有多大興趣地又轉過頭去,再看畫時忍不住“哎呀”一聲,“我的畫!”
紅色的顏料在畫上慢慢流淌,像一條小溪流,慢慢地,浸濕畫布,帶著濃濃的鐵腥味。
他抹了一把臉,手上也擦到了一些紅。
你看到突然的血時會是什麼反應?
畫家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手發抖,畫筆骨碌碌滾到了地上,老人又說了一句,“水紅了。”
他們的頭頂淅淅瀝瀝地下起紅雨來,一小陣,然後他們聽到有什麼東西被壓碎了,嘎吱,像是脆弱的木板撞到了牆。
嘎吱,嘎吱,骨頭,還是筋肉,斷掉了,纏在一起了。
它們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頭頂豁出的口子裏跳出來了一個小姑娘,跳出來的,手裏提著一個人,落在地上時,後麵的小珠子跟上。
她滿身的血,地上的人有張模糊的臉,衣袍幾乎被血泡爛,整個人已經扭曲,她扯著地上人的袖子,將人拖走。
她往後一撈,將珠子握住,漫不經心的拖著人往前走去。
這是帝都的街道。
這是人來人往的大街。
她那漫不經心的樣子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
拖著的人已經沒有呼吸。側著的臉上有一隻完好的眼睛,裏麵的恐懼似乎隨著拖動與血跡一起粘在了地上。另一隻眼睛是模糊的,稀爛的模糊。
她是一個稚嫩的小姑娘,冰藍的眼好像冰雪,是如此的與血腥無關。
她一邊走,一邊哼歌,滿大街的人竊竊私語,尖叫,恐慌。
風揚起還來不及掃走的火紅楓葉。
她的嘴唇紅豔,像是秋天的紅蘋果,笑著走的時候,微勾的唇與臉很是漂亮,有些圓的臉顯得很可愛。
如果沒有血的話。
躲藏的男人想起的三年前的那一幕,在他的腦海裏慢慢回放,他的記憶是如此清晰,甚至能回想得起被拖著的人,那破爛的身子。
“咚”,“咚”,“咚”。
像是給她伴奏的鼓聲。
險境裏,唯一和她作伴的珠子,為她伴奏,為她喝彩,為她歡呼。
“老鼠藏在一個為人知的地方。”
躲著的男人顫抖。
“他以為很隱秘。”
“但是呢,抓到了。”
最後的那句輕飄飄地,砸向躲在空間痕裏的男人。
“抓到了。”
四樓。
濃鬱的血腥味飄向上空,羅彌忽然長長歎了口氣,終於放下橫在眼前的雙手,她不應該插手的,但這顯然說服不了她自己。
助理先生守在樓梯口,詩珈則回到姐妹兩人身旁。
該結束了。
小小的珠子砸進一處地方,那處的空間癱軟如泥潭,刺眼的白光閃亮,扭曲的空間慢慢揉出了一個人。白光掩蓋了男人髒腑受到重擊後吐出的血,照亮了女孩潔白無瑕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