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準時下班,走出辦公室的時候天還沒有完全黑透,夜空呈現出一種隱隱的孔雀藍色,西北角的天幕上卻看得見細碎的星星,在這城市裏非常罕見。文昕想到家裏的冰箱都空了,於是去超市買了一堆東西,才開車回家。
這個時候正好是下班的高峰,又是周末,路上堵得水泄不通。文昕換車道的時候沒留意,正好後頭一輛商務車要超車,隻聽“嚓”一響,商務車就跟她的車蹭上了,文昕本能地一腳急刹,商務車也刹住了。文昕車後本來還跟了一部黑色的沃爾沃,差點追尾撞上她的車,幸得沃爾沃的司機應變極快,方向一打避讓過去,繞到了文昕的車前,刹得“吱”一聲,也跟著停下來了。
三輛車打了雙閃,停在車道上。
“怎麼開車的你?”商務車司機一下來就怒氣衝衝,“你下來!你看看你把我的車刮的!”
文昕隻好賠笑臉:“您看這馬路中間多危險啊,要不我們把車挪到邊上再說?”
後頭的汽車全在按喇叭,那人隻好也把車子挪到一邊。還沒說上兩句,文昕的電話又響了。
“對不起,我接個電話。”文昕心急火燎,一看手機上竟然是費峻瑋的私人號碼,知道他一般不會用這個電話聯絡自己,不由得越發著急上火,走得老遠避開人,電話一通就問:“出什麼事了?”
“你撞車了?”
“什麼?”文昕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我收工,正巧從你對麵的車道經過,看到你撞車了。”文昕立刻往對麵車道張望,沒看到那部熟悉的保姆車,想必已經去得遠了,不由得鬆了口氣,說:“沒事,刮了一下而己。你明天沒有通告嗎?”
“有。”費峻瑋的聲音在電話裏似乎變得遠了些,他好像在跟別人說話,“前麵立交繞回去……”
文昕不由得大叫:“把電話給司機!”
“什麼?”費峻瑋似乎被她的尖叫嚇了一跳。
“我沒事,我很好,一切都很好。”文昕迅速地冷靜下來,“但如果你繞回來就不好了,你叫司機往前開,該幹嗎幹嗎去。”
“可是剛剛那個男人指著你的鼻子在跟你吵架。”
“我有保險,再說兩輛車隻是刮了一下,你也看見了,我沒事,頂多賠點錢就行了。”文昕放重了語氣,“你去做你的事情,正事要緊,剛剛你告訴我說明天有通告,對不對?”
“我是明天有通告,不是今天。”他堅持不肯作罷,“那個男人看上去很凶……”
“拜托你了,小祖宗!”文昕隻差沒有哭了,“你要一來不更是給我添亂?他再凶又不會吃了我,這是環線,下班高峰,車來車往,你要下車被人看見,隨便誰去網上一爆料,還不立刻上頭條?這種頭條你想要嗎?”
“我不想。”
“很好,乖乖回家去。”文昕知道他的脾氣,又隨口哄了他一句,“我處理完手頭的事情,明天就去探班。”
他果然高興起來:“真的?”
“嗯,快回去吧,晚上早點睡。”
掛掉電話,走回去看開商務車的那個男人,足足有一米八,身形魁梧,正瞪著她。怪不得剛剛費峻瑋說他看上去很凶,果然有點凶巴巴的。
她勉強笑了笑:“先生,我車買了全保險,您看要打122嗎?”
“車都挪了,還打什麼122啊!”那男人口氣仍舊很衝,“我的車刮成這樣,我約了人吃飯談事,耽誤了我的生意你賠得起嗎?你看怎麼辦!”
“她打過轉向燈。”
不緊不慢的聲音從不遠處傳過來,那人瞪大了眼睛,說:“什麼?”
“我說,這位小姐事先打過轉向燈。”黑色沃爾沃的駕駛者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下車了,就站在文昕的車旁邊。這樣的大冷天,他西服領帶,衣冠楚楚,看上去文質彬彬,說起話來卻詞鋒尖銳:“她很早就打了轉向燈,我的車本來在你車子後麵,都看到了,你自己沒注意,超車的車速太快,所以才刮到她的車。”
“怎麼說話的你?你跟她一夥的?想挨揍是不是?”
沃爾沃的駕駛者看了看商務車司機那“醋缽大的拳頭”,慢條斯理地舉起手機:“我已經打了122,這事讓警察來處理。”
“報警我怕你嗎?到時候算誤工損失,我這個合同幾千萬,你負得了這種責任嗎?我要打電話給我的律師!我告訴你,這事沒完!”
“悉聽尊便。”沃爾沃的駕駛者無動於衷似的,“我本人就有律師執照。我畢業於耶魯大學法學院,有法學博士學位,既然是民事訴訟,我相信自己的能力足夠處理。如果您真的要起訴我和這位女士的話,我願意為她提供法律援助。”
警笛聲由遠及近,藍白色的警燈閃爍,在夜色中分外顯眼,交警已經快要到了。沃爾沃的駕駛者看了看瞠目結舌的商務車司機,說道:“現在給你的律師打電話還來得及。”
這種小事故交警處理起來很快,首先問是協議解決還是走程序,倒是那商務車司機悻悻地同意私了。其實他的車也就掉了點漆,反而文昕自己的車門凹進去一大塊。從當時的情形來講,文昕並線的時候明明打過轉向燈,就算論起責任來也要算對方超車的時候不小心,可是文昕也沒心思再理論了。文昕抱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態度,最後討價還價一番,給了對方五百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