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玄見她是安全的,緊提著的心終於放下,可見她又要往火堆裏撲,他當下就伸手,將她狠狠一抱,抱了出去。
聶青婉在他懷裏哭著踢著:"姑姑--我要救姑姑!"
聶音被牆頭砸進火裏,眨眼就消失不見的一幕殷玄也看見了,後麵陸陸續續衝出來的人也看見了。
任吉也看見了。
可看見了也幫不上忙。
他們能衝出來已是萬幸。
死的人很多。聶不為和聶西峰以及陳溫斬的副將都死了,還有那麼多的大殷士兵,哀嚎聲遍布整個巴邑。
衝出來的人也是各種慘狀,他們全部攤坐在地上,看著麵前被火光吞噬的國家。
聶青婉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嘴裏一直喊著"姑姑",這樣的悲聲,配合著城內沒有逃出來的被燒的尖叫撕喊的慘嚎音,還有那被大火燒的各種斷裂的劈裏啪啦的聲音,終彙聚成了這一場征服之戰上的最痛音符。
聶青婉可能永遠也想不到,他們會在最後一城,遭到如此歹毒的算計。
聶青婉更加不會想到,她會失去她的姑姑。
在這最後一城,在這結束的尾聲裏,她失去了她的至親。
聶青婉哭著哭著就直接昏死了過去,把殷玄嚇死了,他大聲喊:"聶宗!聶宗!"
聶宗也逃了出來,但他的情況很不好,如今也是昏迷不醒的。
他是被聶不為和聶西峰雙雙搶救著帶出來的,但可惜,傷的也很重,他壓根沒看到聶音死在城門的那一幕。
可那一幕聶不為和聶西峰看見了。
他二人眼眶泛紅,可沒有哭。
因為他們也傷的重,且精疲力盡,所以就沒動。
直到殷玄大聲嘶喊,他們才勉強站起來,走過去,要將聶青婉接過來。
可殷玄抱著不丟,他隻是抖著聲音說:"傳信,傳信,快傳信!傳信到定安郡,讓他們速來應援!"
定安郡是之前統合的南豐國在內的五個小國的大殷新郡,屬南方郡州,所以從定安郡派兵應援最快。
幾個人中,唯一還能行動的就是任吉了。
任吉擔下這個重任,去前一個國家借了馬,立馬去了定安郡請援軍。
援軍一到,所有人都跟著去了定安郡,接受安頓和治療。
而大殷太後和太子以及各大將領和士兵們在最後一城巴邑遭到慘重損失的消息也不徑而走。
當這個消息傳開,九州皆震!
以殷德為首的殷氏皇族人憤怒了,以聶武敬為首的聶氏之人憤怒了,朝臣們憤怒了,大殷帝國的百姓們憤怒了,就連夏謙。在聽到了這一噩耗,又聽說太後至今還昏迷不醒後,也氣的不得了。
聶義和蘇安嫻一聽說聶音死了,聶青婉至今還昏迷不醒,哪裏還坐的住了,當天就快馬加鞭,趕到了定安郡來。
急趕慢趕也在一個月後才趕到。
一個月後,聶青婉也醒了,隻是精神很不好,常常一個人坐在窗前發呆,經常做噩夢。然後就是長時間的頭疼。
殷玄多次看到聶青婉一個人對著窗戶默默流淚,然後揉著額頭,痛苦不堪。
她那天說,她有罪,所以要遭這樣的報應。
她讓別人生離死別,所以上天也懲罰她,讓她嚐嚐生離死別的滋味。
他看到她抱著聶西峰大哭,抱著聶不為大哭,可唯獨,她不會抱著他大哭,她除了在聶不為和聶西峰麵前哭的像個孩子外。在他們這些人麵前,都是沉默不言的。
雖然她痛苦,難過,悲傷,可她在他們麵前偽裝的很好。
殷玄不想她偽裝,他寧可她抱著他,哭著說她難過,也不想她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的樣子。
殷玄想,我於你而言,可能真的是兒子吧,因為沒有一個母親會在兒子麵前展露悲傷。露出最脆弱的一麵。
可我不是你的兒子,婉婉,我不要當你的兒子!
在聶青婉痛苦的時候,殷玄也痛苦,而他的痛苦,天下人不懂,他也無法向天下人說出口。
好在,聶義和蘇安嫻一來,這種情況就改善了。
父母永遠是這個世上最能撫平創傷的存在,有聶義和蘇安嫻日日陪著聶青婉,開導她,帶她出去散心,她漸漸的不哭了,偶爾臉上也能露出一點兒笑了,晚上蘇安嫻陪著她,她隻要一做惡夢,蘇安嫻就會拍著她,哄著她,慢慢的,她連惡夢也不做了。
隻是,無人再敢提及聶音這個名字,就是聶家人,也不提。
聶音被刻寫在了大殷帝國的功德錄上。
她救了太後,屬軍功第一人。
聶青婉看似也忘記了那一樁事兒,隻是,所有人都知道,她沒有忘,因為她不再添補任何婢女,那之後,她的所有事情全由任吉一人打理。
在定安郡足足呆了半年,第二年春天,聶義和蘇安嫻才走,而這一年,聶青婉十七歲,殷玄十四歲。
聶青婉沒有回國,而是投入到了後續的安邦定業上麵,與夏謙一起,致力於所有創傷之後的小國的安撫和改造工作上麵,地域重新劃分,辟以新郡,冠以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