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3 / 3)

十分鍾後我在你們樓下等你,我們一起吃消夜?

周筱 22:43:07

隨便。

趙泛舟坐在電腦前一直笑一直笑,他越來越喜歡她了呢,而且她好像幫他解決了最麻煩的表白這一關,該怎麼謝謝她呢?

十分鍾後。

趙泛舟微笑著看著匆匆忙忙衝下樓的周筱:“小心點,我不會跑的。”

周筱剛想瞪他,卻對上了他微笑著的眼睛,她耳朵裏突然就回想起範瑋琪的一首歌:“你眼睛會笑,彎成一座橋……”

後麵發生了什麼事周筱都不記得了,反正她就記得她的臉一直都很燙,心一直都跳很快。

然後她就莫名其妙地成為趙泛舟的女朋友了。

很久以後她回想起來都覺得很奇怪,她怎麼好像得了失憶症一樣,隻記得他微笑的眼睛?

夜裏,周筱被一陣抽泣聲吵醒,她按亮了床頭的手機,三點。現在是鬧什麼?半夜三更的,誰在演鬼片?抽泣聲從陽台傳來,混合著風聲,斷斷續續的,越聽越讓人毛骨悚然。

周筱聽到隔壁床的室長翻了一個身,她小聲地問:“室長,醒著嗎?”

“你也被吵醒了?嚇死我啦,誰在哭啊?”從室長的聲音可以聽出她把自己蒙在了被子裏。

“我也醒著。”小鹿的聲音從另一個角落裏傳來。很明顯,大家都知道哭的人是誰了。

大家沉默了一會兒,宿舍回蕩著低低的抽泣聲。

“你去看看她怎麼了吧,她跟你比較好。”小鹿打破了沉默。

周筱歎了口氣,從床上坐起,掀開被子的時候感覺身上的每根汗毛都立起來了。唉,她上輩子一定是殺人放火了,不然老天不會懲罰她在這麼冷的天離開溫暖的被窩。

周筱敲敲陽台的門問:“陶玲,你怎麼了?”

哭聲停了,但一直沒有人回答。

“怎麼了?你不回答我,我開門進來啦?”隨著她開門的聲音,寢室內床上的人都坐起來了。

周筱看到陶玲雙手抱膝坐在地上,外麵路燈的光透進來,映出她滿臉的淚水。周筱那一點點的起床氣馬上就消了,取而代之的是心疼和害怕,她隱隱約約覺得好像發生了什麼事。

周筱走近她,蹲下去跟她平視,問:“怎麼了?”陶玲突然撲過來緊緊地摟著她,放聲大哭。室長和小鹿也出來了,跟著蹲下來,四個人抱成一團,雖然她們都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但是就算不能幫她分擔,她們至少可以和她一起哭。

陶玲冷靜下來以後告訴她們,她男朋友要和她分手,而且,她懷孕了。

室長問:“你男朋友知道你懷孕的事嗎?”

陶玲點點頭:“他……叫我拿掉。”

“那就拿掉吧。”室長異常冷靜,甚至讓人覺得有點冷血無情,每個人都很詫異地看著她,眼神都帶著譴責。

室長突然激動起來:“不然呢?你休學,把孩子生下來?然後你爸媽被你氣得要死,說不定還會不認你這個女兒,然後你帶著一個沒有爸爸的孩子,由於大學沒畢業,你隻能拿微薄的薪水,每天又要上班又要帶孩子,還要操心孩子的奶粉錢、學費,然後被生活折磨得過早衰老,不再年輕漂亮,又帶著個拖油瓶的你找不到一個好的結婚對象,最後把生活對你的不公平都怪在孩子的身上!”

說到最後,室長的聲音交織著憤怒、不甘和……傷痛,大家都怔住了。過了一會兒陶玲才反應過來,激動地吼:“你怎麼可以這樣?他是我的孩子啊,你怎麼可以說這樣的話,他也是一條生命啊!”

室長用力閉了一下眼睛,好像是要調整一下情緒,然後緩緩地說:“我隻是……隻是不想讓你的孩子走我走過的路。”

周筱從來沒有想過,一向與世無爭的室長背後有這麼個令人不舍的故事。周筱扯扯室長的衣袖,說:“讓她自己做決定吧,我們都沒權用我們的人生經曆去幫她做任何決定。”

室長沉默了一會兒,歎了一口氣,拍拍陶玲的背:“陶玲,你不要介意我剛剛說的話,我的人生不一定就會是你孩子的人生,你自己好好想清楚,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們都會盡我們最大的努力幫你的。”

第二天天剛亮,她們整個宿舍的人就悄悄地坐車前往市醫院。一路上都沒有人說話,陶玲坐在靠窗的位置,漠然地看著窗外,手裏緊緊地攥著手機。周筱看著她的側臉,幾次動了動嘴唇,最終卻什麼都沒說。

婦科門口的長凳子上,陶玲的手緊緊地握著室長的手,指甲都陷進了室長的掌心裏。四個人從來都沒覺得時間過得如此緩慢,緩慢得好像電影的慢動作,每個人的每個表情都那麼清晰。

“下一個,莉莉。”護士小姐麵無表情地叫。沒人反應。

“莉莉!”護士提高了聲音,周筱突然反應過來,這是她們剛剛瞎掰的名字,她推了推室長,室長好像也是突然回過神來,扶起陶玲說:“到你了。”

陶玲一臉蒼白地走進了手術室,護士站在旁邊翻了個白眼,小聲地嘀咕:“剛剛是聾了嗎?”小鹿衝上去想跟她理論,周筱拉住了她。室長想跟著陶玲進手術室,被護士攔了下來:“手術室不準進。”

門關上的那一秒,她們都看到陶玲驚恐無措的求救眼神,周筱在那一刻很想去拉著她,說:“沒事了,我們回去。”但是她沒有,她隻是狼狽地別開了眼。

沒有人知道時間過了多久,門再一次打開的時候,陶玲扶著門往外走,室長衝過去扶住她。

回程的車上,陶玲閉著眼睛,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眼淚緩緩地從眼角流下來:“我看到我的孩子了,他是一團血肉模糊的肉,被丟在冰涼的盆子裏。”周筱不知道說什麼,隻是輕輕地握住了她顫抖著的手。

周筱還記得大一開學的時候陶玲蹦蹦跳跳地跑到她麵前,端著明媚的笑臉問她:“同學,我叫陶玲,我爸爸媽媽已經回家了,他們忘了幫我掛蚊帳。你能告訴我蚊帳要怎麼掛上去嗎?”她還隻是個孩子啊!為什麼要經曆這一切呢?陶玲明媚的笑臉和閉著眼睛蒼白的臉不停地在周筱的眼前交替浮現,她突然心酸得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