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 要給十四討人?”德妃端坐於上,看著完顏氏低垂的頭頂,語氣緩慢地重複了一遍。
完顏氏恭謹地低著頭, 語氣不見絲毫一樣地道:“是, 兒媳要顧著幾個孩子, 精力大不如前。後院如今又隻有舒舒覺羅氏和伊爾根覺羅氏兩個, 她二人年紀不小, 爺身邊缺個可心的。況且, 自弘暟後, 府上也有六年未添丁, 還請額娘做主。”
德妃臉色緩和不少:“嗯, 本宮知道了。”
“多謝額娘。”完顏氏頓了頓, 頭垂的更低了些, “兒媳聽說, 這一屆秀女裏頭,有一位姑娘頗為不錯……”
完顏氏已經離開很久,空蕩蕩的宮殿裏, 響起一聲似有若無的歎息。
……
秀女們出宮啦!
不出所料, 宮裏果然隻留下了三位秀女, 都是包衣,初始連位份都無。
按說隨後宮裏就該大批發式的下賜婚聖旨了,不過由於康熙和皇太後都還在塞外未歸, 所以被暫時擱置下來。
閏五月末,正是最熱的時候,康熙奉皇太後回京。
回京後,第一件事不是處理那堆積如山的賜婚請求,而是下旨命誠親王胤祉主持修律算書。
隨後, 才開始給批發賜婚聖旨蓋章,頭一批就包括弘晟的。
對象卻不是一直盛傳的瑪爾賽孫女,而是鈕祜祿家的姑娘,這姑娘的伯祖父就是大名鼎鼎的遏必隆。
不過遏必隆兄弟眾多,這姑娘說著家世顯赫,但如今的境況比起瑪爾賽家來,還是稍有不如。
這些齊布琛看看就罷,曆史的影響太深,她在先入為主下,對胤祉夫妻倆的折騰始終都不看好。
令她震撼莫名的,是夾在一大批賜婚聖旨中的一道不甚引人注目的旨意。
將原湖廣巡撫年遐齡之女,指給貝子胤禎為側夫人。
《大清會典》規定,親王、郡王及其世子的側室才能成為側福晉,貝勒、貝子、鎮國公等側室隻能成為側夫人。
——重點不是這個!而是年蕊!和十四!他們怎麼會扯到一起?!
不止齊布琛想不通,知道這事的人都覺得莫名其妙。
“年家可是歸屬四哥的,皇阿瑪怎麼會把他家女兒賜給十四?”胤俄找上胤祥,想不通地問道,“十三,你說,皇阿瑪到底在想什麼?”
胤祥經曆一番磨難,不論是外表還是城府,都比胤俄沉穩不少,此時歎氣道:“十哥,我也不知。”
“嘖。”胤俄煩躁道,“你說,我們要不要去找四哥問一問。”
胤祥遲疑,委婉道:“我覺得,這事四哥怕也不知道吧。”
雖然他素與四哥關係親厚,但到底十四和四哥才是一母同胞,便是平日關係再不好,也有著別人沒有的牽絆,所謂疏不間親,這點分寸胤祥還是有的。
胤禛確實不知道,此時他臉色難看地問著蘇培盛:“十四和年家確實沒有接觸?”
蘇培盛頭垂的低低的:“是,目前得到的消息來看,是十四福晉進宮請德妃娘娘給十四阿哥添兩個人,德妃娘娘隨手就指了兩個報給了皇上。”
隨手?
一隨手就隨到年家頭上?
胤禛眸色深沉:“確定十四福晉沒有暗示人選?”
“目前查到的消息,是的。”蘇培盛回話越發小心。
胤禛擺手讓屋內下人退下,然後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胸口起伏不定。
額娘,是你嗎?
年家在胤禛眼裏,其實並沒有那麼重要,隻是這件事背後透露出來的德妃的態度,才是他在意的。
門被小心翼翼地推開,胤禛隻聽著那腳步聲,就知道是誰,他睜開眼睛:“怎麼過來了?”
齊布琛擔心地看著他:“你沒事吧?”
胤禛伸出手,將人拉到身邊:“我能有什麼事。”
齊布琛欲言又止:“年家……”
已經在大清生活二十年的她,如今很是明白,在胤禛他們看來,這件事重要的不是年蕊,而是年家。
雖然自從收監權歸了刑部之後,旗主們對於屬下旗人的掌控力就弱了很多,旗人是旗主私人財產這一條也隻留下了象征意義。
可是,這屬於潛規則,明麵上,旗主和旗人還是主子和奴才的關係,如今,別人在你不知道的情況下,把你的所有物給了別人,這和偷盜有什麼區別?
便是康熙,也不會不問自取,畢竟旗主這一套還是皇家自己規定的,他怎麼會去打破自己定下的規矩。
可現在,這一切就這麼發生了,背後的意義不能不令人多想。甚至在不知道德妃插手其中的人眼裏,這可能就是一道信號,一道康熙不滿胤禛的信號,說不定不久後康熙便會剝奪胤禛的旗主身份,將他下屬的佐領賜給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