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記得,許景昕曾不止一次的或明示或暗示過他的打算,他根本無意接手許家,他力爭上遊的唯一目的,就是得到再摧毀。
而他所謂的摧毀方式,是要合乎法律的。
問題就在這裏,要合乎法律,要打蛇打七寸,要確保收集到的證據,交到能辦這件事的人手上,還要確保那些證據是有效的。
能了解這幾部且成竹在胸,已經超出了一個禁毒警的職能範圍,起碼也要是出身法院或檢察院,或是其它監察機關。或者說許景昕在過去做禁毒一線的時候對這些就有研究?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他有高人指點。
一想到這裏,周珩的思路瞬間就通了。
再看許景昕,他仍沉浸在周珩剛才描述的事情裏,仿佛也想明白了什麼,他感覺到周珩的視線,便看過來。
四目相交,誰也沒有說話,但彼此的眼神都變了。
有試探,有洞悉、明了,也有心照不宣的笑意。
許景昕率先問:“怎麼這麼看我,是想到什麼了?”
周珩的表情明顯比之前放鬆得多:“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有一件事我一直覺得奇怪,當然也是因為我自己感到好奇,但我每次想問你,都會被你後麵的話題帶走。”
許景昕輕笑道:“你這麼說,我可聽不懂。”
“哦,那我就再說得明白點。”周珩朝他的方向傾斜著身體,手撐在床沿,眼神狡猾的眯了眯,仿佛一隻小狐狸。
許景昕沒有躲開,就迎著她的視線。
直到周珩輕輕吐出三個字:“鍾警官。”
許景昕的身體這才幾不可見的輕輕震動了一下,但很快又撫平了。
無論是前麵那個姓氏,還是後麵那個職業稱呼,都許久都沒有人這麼叫過他了。
就聽周珩說:“人們總說白月光啊,朱砂痣啊,用來形容一個愛而不得的人,但其實它也可以用來形容一件東西,要不然哪來的戀物癖呢?同理,既然東西可以,那麼一個願望,一個初心,或是一項職業,也是可以的。你被人剝奪了令你驕傲的職業,可你還有信仰。如果我是你,我一定會想辦法回去。”
許景昕眼神漆黑,坐姿依然穩如泰山:“我的確想回去,我不否認。”
“可是回去也要有回去的辦法。”周珩說:“哪怕你現在做的事都是不情願的,被迫的,你也已經涉黑了。要想全身而退,除非戴罪立功。”
許景昕沒接話,隻看著她。
周珩見他如此坦然,便繼續道:“你之前就跟我說過,你會許家一程,你的願望是心安理得、粗茶淡飯。其實我每次想到你這番話都會覺得奇怪,這麼重要的決定,按理說不應該輕易地宣之於口,難道你就不怕我把你的秘密賣了麼?還是說,你的這番話,也有試探我的意思。”
“試探?試探什麼呢。”許景昕淡淡的反問。
周珩不緊不慢的回答道:“試探我是不是你的同道中人,對權勢的眷戀有多深,對周家的財富有多舍不得,能否下狠心舍下這一切。就算我當時還沒有萌生出完整的想法,但已經有一定的傾向。而這一年來,你一直在觀察我,研究我,你一開始站在局外,你看的比誰都清楚,我有多難,你都一清二楚。你適時出手,給我很多建議,也幫了我不少忙,你知道我一直在給自己謀後路,知道我雖然沉迷於權勢帶來的力量,卻並不願意跟周家的墳墓一起陪葬。當你的判斷和你的試探達成一致時,你就決定開始跟我合作——要讓許家毀滅,這對你並不難,可是在這條證據鏈上還缺了一些關鍵的部分,它們就掌握在周家手裏。也隻有我,能幫你拿到。而作為同盟,你也願意拉我一把。我猜的都對麼?”
這番話落下,許景昕的笑容越發濃了。
他緩慢地吸了口氣,隔了幾秒才說:“這就是我喜歡你的地方,聰明,但不賣弄,有觀察力,而且直接,從不拐彎抹角。”
周珩又一次眯起眼睛,聲音輕的仿佛隻剩下口型了:“你從來就沒有離開過警隊,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