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當年梁峰就是在生命受到威脅的前提下,才自甘認主,給這個人當了這麼多年的黑白手套。
那麼同樣的事,今天也會發生。
這位靠山就算隻有三分信,也絕不會冒險留下梁峰。
至於袋子裏賬本數據的來源,倒也不是問題。
此人雖然知道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裏的道理,還分別找了梁峰和周家來運作,可他不會過問怎麼洗,過程如何,中間都經過了哪些賬戶。
所以隻要程崎將證據拿出來,他也會認定,這是梁峰出賣他的“鐵證”。
程崎安靜地聽完這番話,將東西放在前麵,又定了幾秒,這才看向周珩。
一時間,他竟無話可說。
他也終於知道周珩哪裏不一樣了。
半晌,程崎問:“我的確欠了一號一件事,但為什麼不是她來。她人呢?”
“她走了。”周珩輕聲道。
程崎明顯怔了怔,眼裏瞬間劃過諸多複雜情緒,但很快,它們又消散了,隻餘下一點落寞、悵然。
片刻後,等程崎收拾好心緒,又自嘲的一笑:“這麼說,你已經想起一切了?”
周珩:“嗯。”
“可有一事我不明白。”程崎用手點了點那個袋子,“你最初擔心的,也無非是梁峰針對你,你要自保。現在他已經有心無力了,我也算履行了我當初的承諾——不讓他動你。為什麼你還是堅持要對他下手?你若什麼都不做,將來事發誰也算不到你頭上,可你若做了,即便我幫你隱瞞,難道有心之人就不會查到端倪麼?你這雙手到底是沾了血的。”
隻要做了,就有被人知道的一天。
周珩垂下眼,心裏自然明白這些道理,但她卻沒有絲毫退縮之意:“有些事,明知道後果也要做,那必然是有非做不可的理由。其實我真正想要的是他的命,但我不想髒了自己的手,也不希望髒了你的手。這已經是我能想到的最妥善的辦法了。你要接管他的生意,是不可能留在國內的,等辦完這些事,你就要走。這對你來說是最安全的退路,我也可以放心。”
程崎擰起眉,搖了搖頭:“你還是沒有告訴我原因。”
“程崎。”周珩笑了,“我隻能告訴你的是,我和梁峰有化不開的仇,而那些原委就在我的記憶裏。我既然看到了,就不可能視而不見。我若不報這個仇,我以後連人都不知道該怎麼做。”
如此輕描淡寫的一番話,卻說的程崎心裏一陣憋悶。
他張了張嘴,仿佛有千言萬語,卻又不知道該從哪裏說起。
周珩始終沒有道明原因,那必然是十分難以啟齒的,他深知梁峰的手段,其實心裏也能猜到一二,隻是不願多想,不願深思。
片刻過去,程崎終於將紙袋子收起來,說:“好,這件事,我一定幫你辦成。”
周珩再次笑道:“我信你。”
隨即兩人又一同看向周珩麵前的另一個紙袋子。
周珩將它遞過去,說:“哦,這份東西是和霍廷耀有關的,內容相當精彩。你就說這些東西,是韓故發現後交給你的,或者說是霍廷耀交給梁峰的,也不知道兩個老東西私下裏交易了什麼,霍廷耀竟然願意拿出護身符。”
“你……”程崎思路轉了起來,很快說:“怎麼,你這手借刀殺人,還想一次殺掉兩個?”
“霍家出事是多好的機會啊,難道我還要等下回麼?”周珩問。
程崎又問:“你剛說的仇,也和霍廷耀也有關?”
周珩隻說:“霍家這些年起來得這麼快,或多或少也有那位靠山的作用,他們當年也是狼狽為奸過的,還是梁峰牽的線。後來這些年,表麵上看大家並無幹係,實際上私下裏卻是互通有無。既然梁峰和霍廷耀是一路貨色,那麼他們在危難之際,想要一同反咬,也是合情合理的。”
梁峰加上霍廷耀,這樣一來,即便對方還有幾分懷疑,也是不得不信了。
畢竟以程崎的能力和運作時間,他能拿到梁峰那份已是不易,又怎麼可能接觸得到霍廷耀的核心?
要麼就是有能接觸到的人交給他,要麼就是梁峰和霍廷耀沆瀣一氣,要一起投靠新主。
而這些東西就是投靠的誠意。
程崎笑了下,將東西收下後說:“好,後麵的事就交給我吧。”
周珩看了眼時間:“半個小時到了,我該走了。”
隻是她才起身,就聽程崎問:“你把這麼重要的東西交給我,就不怕所托非人,不怕我辜負你……的信任?”
那最後幾個字,他似是一頓。
周珩站在那兒想了想,看向他:“如果我說我沒想過,你信麼?”
程崎沒接話,但神色卻隱隱晃了下。
周珩看向窗戶,半晌過去,這樣說道:“再說,如果事情最終出了岔子,那也是天意,不在人。”
……
周珩回到別墅時,淩晨剛過。
許景昕已經回來了。
周珩剛進門就聞到一陣淡淡的酒氣,許景昕就坐在客廳裏,仰在沙發上,一手蓋著眼睛,另一手垂在身側。
聽到聲響,那藏在手背下的眼睛,微微睜開了一道縫,透過光看向她。
周珩就在沙發邊坐下,用手貼向他的頸側,問:“喝了多少,醒酒藥吃了麼?”
“吃了。喝得不多。”許景昕將手拿下來,露出眼底的笑意。
周珩又問:“都談什麼了?”
許景昕:“和開始預計的一樣,請我回集團幫他。除我之外,他今天還叫了幾個高管來,都是他的心腹。”
許景昕簡單念叨著酒局上的來往,周珩就默默聽著,並將他襯衫的扣子解開兩顆,讓他透氣。
直到許景昕話落,握住她的手。
她手上溫度偏涼,他就將它貼在自己的麵頰和脖子上降溫。
周珩漾出笑,說:“要不要去洗澡?”
許景昕懶懶地回:‘’可我不想動,好累,今天能不能不洗了?
周珩說:“那就擦擦吧,我幫你,不用你動手。”
許景昕也笑了,身體朝裏麵挪了些,拉著她躺下。
周珩貼在他旁邊,就這樣平靜地待了片刻,才將沉默打破:“景昕。”
許景昕:“嗯?”
“你不問我去了哪兒麼?”周珩說。
許景昕歎了一聲:“那你想說麼?”
周珩說:“我去見了程崎。”
許景昕又“嗯”了聲,卻沒追問細節。
周珩繼續道:“我將周楠申留下的一些東西交給他,有關梁峰的,也有關係到霍廷耀的。”
許景昕原本半眯著眼睛,聽到這話,睜開了。
又安靜了兩秒,他側過身,看向周珩。
周珩笑著抬手,描繪著他的輪廓,最終落在眉眼上,又道:“我沒有事先告訴你,是怕你阻止我。我不希望讓你為難、憂慮,也不想和你發生爭執。這件事,我必須做。”
這樣近在咫尺的距離,眼中足以倒映出對方的影子。
周珩看著他,下意識屏住呼吸,有些擔心看到失望、質疑,或是不諒解。
可她等了許久,卻沒有等到宣判。
就聽許景昕問:“原因我能知道麼?”
周珩緩慢地咽了下,聲音有些發緊,但最終還是隱晦的道出原因:“我生母會變成今天的模樣,他們都有份參與。我的病,也是因他們而起。”
這番描述聽上去簡單,可許景昕隻半垂著眸子品了品,就好似推斷出什麼,再看她時,眉頭已經化不開了,眼底的色澤更是深沉。
他抿著唇角,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再開口時氣息浮動:“事情已經發生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有些事也是無法口頭安慰的……不過,我會永遠陪著你。”
即便那些傷害並不會因為陪伴而消弭。
周珩笑了笑,眼角有些熱:“我還以為你會怪我心狠手辣,先斬後奏呢。”
“傷痛是你經曆的,無論你怎麼做,任何人都無權幹涉,也無權指責。”許景昕說:“既然不能做到感同身受,又憑什麼置喙呢?”
周珩閉上眼,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她將臉貼到他身前,好一會兒才說:“其實我還有一些東西,要給你看。”
許景昕問:“是什麼?”
周珩聲音極輕:“就是上麵要追回的那三十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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