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能離去!”張繡手中點鋼槍微微一擺,封住了那對父子的去路。
殷殷的血跡在寒冬的冬日裏還冒著熱氣,濃重的血腥味本來已讓蕭關下的百姓都皺起了眉頭。這時又看到張繡如此蠻橫,他們積攢在胸中的怒氣終於開始爆發了。
“你們到底在幹什麼?!這都快大中午了,還不放行,現在又平白無故屠殺百姓,難道天子就是讓你們這般保衛我們的?!”
關中百姓尚武好戰,這是有傳統的,這片地方向來是兵家的必爭之地,自商鞅變法之後,秦兵更加耐苦戰。久而久之,這一片的百姓就養出了豪朗直率的性情,重誌輕生。此時看到眼前有這等不平之事,他們再也無可忍受,紛紛叫嚷指責起來。
“就是,蕭關原本沒有你們的時候,我們什麼事都沒有。現在仗都打贏了,你們反而來這裏禍害我們!”
“天子仁義愛民,你們卻這般作踐我們,殺人竟如屠狗。今日不拿出一個說法來,休怪我們先反了你們,然後再去長安告禦狀,就不信,天下沒有人管得了你們了!”
“張繡,你也是我們西陲之人,難道就不念一點鄉情?你到底還有沒有人心?!”
“人家那對兒父子怎麼得罪你了,為了不使整個關中遭殃,人家就想求個落葉歸根都不行?!”
一時間,群情洶洶,粗豪的關中漢子們已然開始衝擊那些鹿砦,西涼鐵騎們也不敢拿著長矛強硬驅趕,生怕真的傷到了無辜百姓。可張繡聽著這些人指責,冷峻而年輕的臉麵忽然一變,陡然轉頭喝道:“爾等莫非要造反不成?!眾將士,給我驅散這些人!”
“反就反了,你這狗東西,做錯事兒還敢在我們麵前耍威風!”
關中百姓最容不得別人激,可涼州的張繡也同樣受不了這樣的激。一時間,誰也不服軟,整個蕭關前的局勢就有些混亂起來。所有西涼鐵騎聽聞張繡喝令,登時上馬綽矛,很快組成了一個衝鋒陣營高吼道:“速速退下,否則軍法無情!”
可這樣的威懾,卻對這些關中百姓沒多少作用。反而讓他們更加狂暴起來,大叫道:“老子又不是兵,怕個鳥的軍法!你們這麼欺負人,老子就是看不慣!”
張繡這時也感覺出事情不妙了,可從來沒受過什麼挫折的他,豈能在這些百姓麵前丟了臉?但天子嚴令不準擾民,他一旦動手,可不止是擾民那麼簡單。一瞬間,張繡的臉色由白轉紅、再由紅轉紫,氣得他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大夥兒都冷靜,冷靜!……”就在這時,蕭關之內一文士裝扮的年輕人急促駕馬趕來過來,攔在百姓和西涼鐵騎中央,先對西涼鐵騎們喝道:“要想對百姓動手,先踏過我的屍體!”
說完這句,這年輕人又轉頭對著百姓勸慰道:“大夥兒都稍安勿躁,我是張既張德容,你們有誰聽聞過我的名字?”
“老子管你張既還是男妓,今天這事兒不說個……”話音未落,開口大漢身後的婆娘一下就急了,一巴掌呼在了她男人臉上,潑辣叫道:“滾開!你個沒長眼的、挨千刀的東西,張既大人你都不記得了,你忘了咱家虎娃是咋活下來的?!”
這大漢被婆娘打了耳光,剛想暴怒,可一聽婆娘後麵的話,猛然轉頭就向張既看去。然後啪啪地又抽了自己兩耳光,拉著自己的婆娘跪在地上道:“是張大人啊,小人瞎了這雙狗眼,在這裏給您賠罪了!”
說罷,這漢子又想抽自己,卻被張既跳下馬給攔了下來:“無妨無妨,你隻要讓百姓都容我說兩句就好。”
張既眼光賊毒,一眼就看出眼前這漢子就是挑頭兒的人,這種事兒隻要擺平了這種刺頭兒,一般就解決了一半。這漢子果然是那種真性情的家夥,當即站起來對身後的百姓喊道:“哎,大夥兒都先別動手,這是張既張大人,是關中難得的好官兒,你們要是信得過我,就聽張大人給咱們評評理。”
張既是馮翊高陵人,出身寒門庶族,但家中殷富,為人有容儀。十六歲就在馮翊郡擔任門下小吏,後來屢次升遷,被郡裏舉為孝廉,但沒有前往京城入郎署為官。後逢天子親政,非但不怪罪張既不遵詔令,反而再度任命他為街亭縣令,不出一年便治為關西第一,在關西一帶甚得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