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二妮放羊回來已經快中午了,這種生活自從她八歲開始到現在已經整整八年了。她一早就出了門,飯也沒吃,肚子早餓得咕咕叫了。她把群羊趕到羊圈,放下羊鞭就跑到廚房,看還有半塊饅頭,一碗稀粥還溫著,就站在灶台旁大口地吃了起來。她姊妹四個,上麵一個姐姐,還有一妹一弟,她排行老二,弟弟最小,她父母盼兒子盼得心急,生她的時候,一看又是個女孩兒,名字也懶得起,就“二妮”的叫開了。相比之下,她的姐姐、妹妹的名字則好聽的多,不過,二妮並不在意,她覺得比起村裏叫“招弟”、“夢弟”、“喚弟”,“來弟”啥的還是好聽了很多。

她也想過父母為什麼不喜歡她,想來想去,覺得原因有三點:一呢,可能是因為她是老二的緣故,二來呢,她皮膚太黑,因此還得了個綽號叫“黑妞”,畢竟“一白遮三醜”,在以白為美的眾人眼裏,她自然算是醜了,但其實她五官長得還是不錯的,三呢,也就是最重要的,就是她不會討父母喜歡,大姐呢乖巧,小妹機靈,弟弟則更不用說,雖然淘氣得很,但是父母卻很寵愛他,隻因他是家裏唯一的男孩兒,好在二妮對此也不太在意,她覺得能每天放羊就好。

這天,她吃完了剩飯,肚子仍有些餓,但是已經沒有別的吃的了,隻能等午飯了,她尋思,下午出去放羊的時候,要把羊群趕得遠一些,到林子裏也許可以摘到些野果吃,這樣晚上就不會餓得睡不著了。她洗了全家的碗、筷,收拾了灶台,這些每天都是留給她做的,她的大姐、小妹從來不做這些。二妮做完這些,走出廚房,看到院子裏樹下的竹籃裏已經放滿了全家換下來的髒衣服,她提起籃子正要往河邊走去。這時,她爹一個巴掌打了過來,二妮的臉頰頓時腫起,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但是接緊著,她小腿上又挨了一腳,她很痛,但卻不敢哭出聲,因為她爹討厭哭聲,聽到她哭還會繼續打她。二妮強忍著疼痛,不敢出聲。“死妮子又偷懶,羊都還沒吃飽就跑回來,下次再這樣,看我不打斷你的腿。”罵完,她爹轉身進了屋。二妮捂著紅腫的臉,征征地站在原地。“快去洗衣服吧,以後別再惹你爹生氣了。”她娘看她爹進了屋,這才出來低聲對她說。她娘在她爹打她的時候從來不勸,也勸不住,因為有時候,她爹連她娘也打。二妮的眼淚不由奪眶而出,她忙用衣袖擦了,提著籃子向河邊走去。身後她娘兀自說著:“真不叫人省心,都不能像你大姐、三妹那樣討人喜歡。”二妮聽了,直覺比挨她爹的打還難過。心想:“家裏的活兒我做得最多,反而挨打、挨罵最多,隻怪自己太笨,不會討父母喜歡。”她這麼又難過又自責地走到了河邊。

直洗到了下午,累得腰酸背痛方才洗完,她慢慢直起腰,提著一籃子衣服回去。家裏人早吃過了午飯,她娘和她大姐、三妹坐在院子裏繡著花,那個小弟趴在地上正用水灌螞蟻洞。她爹坐在椅子上抽著煙袋,看她提了衣服回來,不但沒有一個人過來幫忙,而且沒有一個人理睬她。不過二妮已經習慣了,她默默地晾完了衣服,到廚房匆忙吃了剩飯、洗了碗筷,然後趕著羊群走出了家門。

經過張員外家門口的時候,冷不防員外家的胖兒子富順往她身上丟了小半塊磚頭,二妮閃避不及,胳膊一陣疼痛。富順打中了她,得意地大笑。要在往常,二妮也隻是無奈地自認倒黴,心裏隻怪自己出門晚了。別看他才隻有八、九歲,但是特別會欺負人。但是今天,二妮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了,也許是忍耐久了,心裏的火苗終於爆發了,她怒目而視,揮鞭向那小壞蛋打去,富順怎麼也不會想到,平時自己欺負慣了的木呆的二妮竟然還手,所以他沒反應過來,重重地挨了一鞭,他哇地一下就哭了出來,可是二妮仍不停手,又接連在他身上快速的打了兩鞭,這才快步而去。那小胖孩兒哭著喊道:“楊二妮,楊黑妞,你給我等著,我跟你沒完。”二妮毫不理會,徑自趕著羊群向前走去。可是不多時,她聽到身後有狗“汪汪”直叫,回頭一看,一條大狼狗正向自己狂奔而來,二妮嚇得也顧不上羊群了,拚命的向前跑去。

她一直跑到了林子裏,方才停了腳步,身後那隻狗也不見了,鞭子也不知道丟到哪了,這時天也黑了,心想:“終於甩掉了狗,不然給它咬了,可就糟了。”星月微光,四周靜悄悄的。她尋思:“羊也不知道跑哪了,但願它們知道回家,可是一頓打是少不了的,還有那個小壞蛋肯定會讓他父母找到家裏去,到時候,爹又要打我一頓。可是不回家的話,又到哪裏去。”她在林子裏來回走著,又想:“我還是躲幾天才回去,到時候,爹爹氣就消了,那張員外夫婦也發過火了,爹娘肯定會找我的,找了幾天,自然就不記得我的過錯了。”這麼想著,二妮打定了主意,決定在林子裏呆幾天。她白天忙了一天,被惡狗追又狂奔了一路,這會兒早就倦極了,也忘了腹中饑餓,倚在一棵樹上不多時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