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1 / 3)

她午膳未食, 一直捱到嬤嬤問她:“永安侯夫人,太後娘娘命奴婢問你,可知道為何讓你跪在這裏?”

她一張臉被冷風吹得煞白, 答話的時候嘴唇都在哆嗦。

她叩首答話:“臣婦不該責罰準昭王妃,是臣婦逾矩了, 臣婦知錯。臣婦今後再也不敢了, 求太後娘娘饒過臣婦這一回。”

嬤嬤得了話, 回去複命, 再過來的時候就道:“永安侯夫人, 太後娘娘說,希望你謹記教誨,絕不再犯。”

“臣婦不敢。”

嬤嬤道:“你可以回去了。”

她跪了三個時辰, 雙腿早就麻了, 是被兩個宮女扶出宮門的,待上了馬車, 坐到馬車的軟墊上,身體就止不住地開始發抖。

她從宮門口一路抖回了侯府,抖到了床上, 這會兒才剛剛平靜下來。

如雪端著放著湯藥的端屜進來, 輕聲道:“四姑娘, 藥來了。”

喬泠菲將葛雲華扶起來,在她身後支了一個靠枕, 自己端了藥碗,拿了勺子, 給葛雲華喂藥,“有點燙,您慢點。”

葛雲華剛喝了一口, 就有丫鬟進來稟:“夫人,四姑娘,六姑娘求見。”

喬泠菲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她來做什麼?把我娘害得這麼慘,她還有臉來?”

丫鬟不敢吭聲。

葛雲華道:“她既然來了,就讓她進來吧。”

“您當真要見她?”喬泠菲不同意,“她看見您這副樣子,豈不是更得意?”

葛雲華麵色死沉,溫溫道:“我招她回來,原本的目的就是要她為家族牟利,你爹能力有限,這輩子的前程已止步於此了,但你大哥總應該有更好的前程。她嫁給昭王,也未必是壞事,我得趁昭王沒死的時候,讓你大哥升上去。”

喬泠菲苦笑:“到頭來,我們還得求她辦事了?”

“不是求她,是要求她,”葛雲華說,“不要求她,就得求程昀。”

喬泠菲如被喂了啞藥似的,立刻就不吭聲了。

喬泠鳶進屋給葛雲華行禮,見旁邊擺著碗底還有剩餘藥渣的藥碗,猶豫了片刻,問道:“母親怎麼在喝藥?是身體不適嗎?”

喬泠菲實在看不慣她這模樣,“我娘為什麼喝藥,你心裏沒數嗎?”

喬泠鳶:“我剛從昭王府回來,娘怎麼了?”

喬泠菲自然不會說“因為你,我娘被太後娘娘責罰”這樣降低她身價的話,她從鼻孔裏哼出一個單音後就開始保持沉默。

“沒什麼大礙,隻是染了點風寒,”葛雲華接話,“你今日去昭王府,殿下可有說什麼?”

喬泠鳶的表情猶疑不定,似乎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怎麼?殿下說了不好的話?”葛雲華緊張起來。

喬泠鳶搖頭,低聲道:“殿下沒有責怪父親和母親的意思,不過,用午膳的時候,他突然問起我七妹的事情來。”

葛雲華心頭一驚。

“殿下問什麼了?”她問。

“就問我當時年紀那麼小,為何會被送去贛州,又問秦姨娘和七妹是怎麼死的。”喬泠鳶秀眉緊皺,一副為難的模樣。

“你怎麼說的?”

“我不敢欺瞞殿下,自然是實話實說,”喬泠鳶有點難過,“當時我還小,姨娘染了病,突然就去了,七妹是在去贛州的路上得風寒沒的。至於我和七妹為何會被送去贛州……”

她的話音頓了頓,疑惑地望著葛雲華,“母親,是為何呢?我已經不記得緣由了。”

“因為你們祖母身體抱恙,慈寧寺的師太算得得讓你們姐妹去寺裏誦經,為你們祖母祈福,所以才把你們送去了贛州。”葛雲華壓著心底的驚愕道。

“原來是這樣,”她的恍然不過片刻,又困惑起來,“可為什麼是我和七妹,而不是四姐和五姐呢?”

葛雲華:“師太說了,得雙生姐妹,方顯誠意。”

喬泠鳶了然地點了點頭,“不知是慈寧寺的哪位師太?我瞧著,她似有些道行,我在井雲寺的時候,跟師太也學了些算命的本事,但我學藝不精,想跟那位師太討教一二。”

“討教就不必了,她已經去了。”葛雲華麵色不悅。

“她去了也沒有關係,母親可能不知道,有時深夜,我沉入夢中,是可以和死去的人對話的,就算人死了,隻要我心誠,我也能在夢中與他們相見。”喬泠鳶道。

喬泠菲聽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葛雲華聽過這種說法,在神佛麵前長年侍奉的人,都有些通靈的本事。

再看喬泠鳶,她就覺得這個庶女,莫名透著一股子邪氣。

她遲遲不答,喬泠鳶追問:“母親是不記得那個師太的法號了嗎?”

“喬泠鳶,這裏是永安侯府,不是什麼神神鬼鬼的寺廟,往後不準再說見鬼的事,”葛雲華的口吻冷下來,“滾出去,別再這兒礙眼。”

喬泠鳶沉了沉眉,轉身往外走。

待到了門口的時候,她又忽然頓住了腳步,回頭問道:“母親,真的有讓我和七妹去為祖母祈福的這個人嗎?”

葛雲華臉色青白,半晌沒答。

而喬泠鳶好似知道等不到她的答案,微一止步後便轉身離開了寢房。

喬泠菲見她娘麵色不對,握住葛雲華的手,擔憂地問:“娘,怎麼了?”

葛雲華麵上閃過驚惶,第一次懷疑,她自己看錯了人,可再想喬泠鳶剛剛說話時微低著頭,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又覺得是她自己疑心了。

喬泠菲問:“娘,當年的事情,難道有什麼隱情?”

“哪有什麼隱情?”葛雲華不悅道,“我說過,秦姨娘的事情誰都不準再提,不該問的,你別問,安心待嫁就是。”

“沒有隱情,您這麼激動做什麼?”喬泠菲不懂,“昭王不過問了幾句,喬泠鳶不過提了幾句,您整個臉色都變了,您在怕什麼?”

怕什麼?

當年秦雪茹還是千音樓的歌姬的時候,喬良賢就對她情根深種,後來喬良賢將秦雪茹納回府,安置在汀蘭院,幾乎將所有的寵愛都給了秦雪茹,而她,則成了侯府的笑話。

不受寵,也不受待見。

喬良賢對她,是慣常沒有好臉色看。

好在秦雪茹還算安分,從不挑釁她,對她也恭恭敬敬,她念在她沒有生兒子的份兒上,姑且忍了,後來,她的兩個女兒越長越漂亮,越長越機靈,將家裏的其他兒女都比了下去,喬良賢對她就越發不待見起來,一個月來她房裏的次數五根手指都能數過來。

再後來,秦雪茹又懷孕了……

秦雪茹搶走了她所有的寵愛,她的兩個女兒搶走了她的兒女所有的寵愛,她一忍再忍,實在是忍無可忍了,她心裏的那根弦因為秦雪茹再次懷孕而崩了。

葛雲華道:“我什麼都不怕,隻怕你和你的兩個哥哥過得不好。”

“您別擔心,我一定會得到程國公的寵愛的。”喬泠菲堅信道。

深夜,四下寂靜。

青柏院裏,陸瑩瑩又失眠了。

自那次小產後,她就總是失眠。

永安侯府和她出嫁前以為的樣子相差越來越遠,從贛州突然冒出來的妹妹不在她的認知範圍之內,她以為和善可親的婆母在她小產後隻會責備她沒有好好保住孩子,她以為溫柔漂亮的小姑子撒起潑來能一掌打死她腹中的孩子。

還有她的丈夫……

在她沒了孩子後,第一反應竟是責備她,後來得知前因後果,卻隻遺憾她懷上的孩子沒能平安出世,對於責備她的事情,竟半點歉意也無。

這便也罷了。

她小產不能伺候他,他居然去了芸香的屋裏,一睡就是大半個月。

後又隔三差五地去,可說自她小產後,他就沒有冷落過芸香,正因為有他的夜夜耕耘,加之芸香藏了私心,換掉了避子湯,這才導致芸香有了身孕。

芸香有孕,喬世成占了一半的功勞,她的婆母不責怪喬世成,倒是先怪上她來了,她那婆母當真是個狠心的,說拿掉芸香孩子就半點不手下留情。

聽說容媽媽將芸香帶到後院,強行給她灌了一碗墮子湯,那血流了滿地,比她小產的那天還要多,又聽說,芸香已經被丟到莊子上去了。

女孩子的身子嬌弱,被這般折磨,隻怕芸香這輩子都再難有自己的子嗣了。

而喬世成,竟然該吃吃,該喝喝,得知芸香的事情後,隻寡淡地說了一聲“知道了”,就沒有下文了。

好像那些夜裏和他躺在床上纏綿的女人根本不是芸香,而芸香懷的也不是他的孩子,芸香到底是伺候過他的女人,他怎麼就能那麼冷漠呢?

她的丈夫怎麼能那麼冰冷呢?

冰冷得讓她害怕。

陸瑩瑩沒害過人,也從未接觸過這等陰間事情,這兩日,她都徹夜難眠。

喬世成卻已經睡沉了,耳邊是他粗重的鼾聲,在這夜深人靜的黑夜,顯得格外刺耳,陸瑩瑩就越發睡不著覺了,她從床上起來,越過喬世成,想翻下床去。

卻不料吵到了喬世成。

喬世成睜開眼睛,不耐煩道:“半夜三更的,你又要做什麼?”

“睡不著,想出去透透氣,”陸瑩瑩神色沉凝,說話的口吻不受控製地帶了幾分怨氣,“你睡你的吧,不用管我。”

喬世成沉默了片刻,借著月光看著陸瑩瑩,“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不滿?”

“沒有。”陸瑩瑩口是心非。

“沒有這些天你臉色那麼難看?”喬世成口吻冰冷,“我知道沒了孩子你心裏不痛快,但孩子已經沒了,你整日鬱鬱寡歡有什麼用?”

陸瑩瑩抿了抿唇,突然說:“我沒想拿掉芸香肚子裏的孩子。”

“說這個做什麼?”

“芸香被娘送到城外田莊上去了,”陸瑩瑩補充,“她剛小產,應該好好將養,我想派個人去照顧她,可我怕娘不同意,你能派個人去嗎?”

“你管她做什麼?”喬世成有點不耐煩。

陸瑩瑩深吸口氣,道:“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覺得她可憐,想讓她好過一點。”

“這些事情我不想管,你可憐她你自己去跟娘說,”喬世成打了個哈欠,懶得跟她多說,他拉上錦被裹緊自己,“不過是個賤婢,異想天開想要飛上枝頭變鳳凰,這種背地裏使小動作的賤婢,死了就死了,你竟還想派人照顧她的起居,簡直沒事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