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波事後告訴劉星，前段時間工程係男生墜樓事件在社會上反響很大，這兩個記者來頭大不好拒絕，但這個調研題目對學校影響不好，因此把他們引向三角區，這樣東海市的幾所高校人皆有份。末了，他又詳細詢問整個采訪經過，對劉星很是讚賞。
晚上，劉星輾轉難眠。和著酒精分子的運動，大腦格外靈醒飄逸。
想這大學存在了將近一千年，為什麼會存在？大學的功能是什麼？一個讓知識代代相傳的場所，雇主甄選勞動力的篩子？恐怕還有一項一貫重要而從未被指出的功能，那就是談戀愛。不過我們的大學禁欲並且不提倡戀愛。宿舍門口赫然“禁止異性入內”的招牌，火眼金睛坐在那裏看守的大叔、大媽，拿著手電筒在黑暗處巡邏的糾察隊，都是為了阻隔男女學生、不讓我們順順當當談戀愛而設置的。這豈不是要扼殺這一大功能嗎？
既然我們搞點科研，學著經商，為報社寫點稿子，都是受到鼓勵的事情，那談戀愛為什麼偏偏就遭到精心的打壓？這期間談戀愛、找對象，那是為將來組織家庭積累經驗，那是人生極其重要的曆程，其社會效益不可低估。須知，大學不隻是一條製造人才的“生產流水線”，難道隻有坐懷不亂、按部就班，才能“成材”？那些被逮到發生性行為的學生，結局就是冠上道德敗壞的“榮譽稱號”被勒令退學。校方從來沒有證明禁欲對學術有什麼幫助。那些學生被炒，隻是因為違反了校規，而不是因為發生了性行為。
但這一套正在行不通。讀大學，已經日益成為發現自我、開發自我的過程。戀愛關鍵在於“談”，而不是要“成”。戀人們從一段戀愛中學到的相處之道，不比哪一門功課次要；讓學生們身體力行，養成健康而開明的戀愛觀，將來不知道能避免多少人間悲劇。
況且，找對象很難，最難就是要作長期的打算，要尋求“長期內帶來的總收益最大”的伴侶，要從戀人當前的蛛絲馬跡，推測他將來的所作所為。在真實世界裏，搜尋和選擇配偶的難度，絕不亞於籌組一家成功企業的難度。所以，嚐試是必須的。既然大學裏“潛在配偶”恰好濟濟一堂，此時不談，更待何時？
可是，我們和學校之間，畢竟是一種“教育服務的買賣合約關係”，雙方本來就可以協商“你情我願”的條款。某所大學決定嚴禁學生戀愛？那是可以的，隻要學生買帳就行。那跟有些餐廳規定客人必須穿西裝才能進去、或唱片公司規定女歌星不準生小孩是一樣的道理。問題在於，現在我們別無選擇。讀大學曾經是特權，大學費用幾乎全部由國家負擔。既然國家“請”你讀大學，你就得守“東主”的規矩。不管何故，隻要國家規定了大學生不能談戀愛、不能同居、不能結婚生小孩，那麼你就得遵守。這畢竟是一種合約，盡管這是“獨此一家”的合約。但是，《婚姻法》明確規定：男滿22周歲，女滿20周歲，就可以結婚。相比而言，教育部的管理製度根本沒有法律效力，與之發生衝突，隻能服從《婚姻法》。
可是現實！？沒道理啊！
劉星從床上爬起來，打起小手電，思索有頃，提筆做詩一首：
《青蘋果》
走近你，青蘋果
心有些亂
這是朽木斷牆的後園
從缺口凸現出來
是我清淡的家。
嫩翠透明的果樹林
知了怡然地吮著樹汁
黃澄澄的鴨梨昏昏欲睡。
整個童年
便像整個夏天
整個下午一樣嬉戲過去：
紙煙囪，淡鉛筆和
對於青蘋果的執拗的盼望。
最先停止遊戲的
遠沒有長大。
古舊玲瓏的套樓
指引我們窺視
桃紅床單
青蘋果後園
渾身淚流滿麵的女人
妖媚
吸盤雙手
所有感覺都凹陷深淵
再也不見了。
你們努力從窄門進來吧
我要出去
寬敞吸引著墮落
我卻發現了永生
一點的突破
等不及禍與福
可憐的製造
歲月沒有留門
我逃出包圍
逃出家門
從缺口處跑來
不停地喊
不停地喊。
先行者
淪落在門的空間
我漂亮親切的玩伴
正為我安排一生的漂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