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著那兒還剩幾步遠的時候,喬灣的步伐戛然一停。
打到一半的嗬欠都僵住了。
喬灣心跳如擂鼓,後背嚇出了一身汗,又小心翼翼地往前邁了兩步,然後才看清了她們房門外正對著的矮牆上的那道影兒——
一個男生正坐在那矮牆上麵,麵朝樓外,兩條長腿也耷拉在牆邊上,腳底下就是黑不見底的空曠院子。
對方不知道聽沒聽見她的腳步聲,從頭到尾都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望著被四合樓隔成方塊的夜空。
看清在今晚有些暗淡的月色下的那張清俊側臉,喬灣這才猛地鬆了那口氣。
她壓著聲音哀呼——
“我的小寒總喂,這大半夜的,你是要嚇死我嗎??——而且你這坐姿也太可怕了點,雖然這兒隻是二樓,但摔下去可不是好玩的事情啊!”
“……”
背對著她的那道修長身影並沒有回聲,耳邊依舊隻有闃然的夜色和風聲。
喬灣終於察覺出這氣氛和情緒上的詭異來,她遲疑地看了一眼男生背對著的房門。
門扇緊閉,窗戶裏也一片黑暗。
喬灣心頭一沉,不由擔心地問:“你不會是和玖玖吵架了吧??”
因為有些情緒上的意外,喬灣的聲音也不自覺地提高了幾分。
男生於是終於有了些許反應。
他側過臉,輕“噓”了聲。
“……她剛睡下,別吵醒她。”
那聲線裏透著夜色浸沒的涼意,還有更深的沙啞疲倦。
喬灣那點困意早就被嚇沒了,此時見狀,不由擔心地上前,到矮牆根上才停下——
“你們吵得很厲害?”
“……”
那人沉默,未答。
喬灣心裏咯噔了下。
她和其他人都見慣了寒時平素玩世不恭的作態,此時能讓寒時都這樣的反應……那這次吵架一定不是一般的程度了。
喬灣硬著頭皮說:“是有什麼誤會解不開嗎?玖玖這人心軟,我最清楚了……你明天找她好好說說,說不定就什麼事情也沒了呢……”
濃鬱的夜色裏,男生輕笑了聲。
空涼寂曠。
“你不懂。……她不會想見到我了。”
喬灣呼吸一滯。
——
這兩人昨天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鬧到這種程度上了?
寒時垂下眼。
“……幫我照顧好她。”
“哎。——哎??”
喬灣一聽這話,想都沒想,膝蓋一彎就撲上去了。
——
喬灣死死拽住了寒時垂在矮牆上的胳膊,用最低的聲音嘶喊——
“寒副組長你可千萬別想不開啊這才多大的事情不就吵個架嘛你說說哪值當跳樓的啊……”
嚎了半天,喬灣都沒感覺到丁點反作用力。
她不由一僵,遲疑地睜開眼。
正對上男生背著月色壓下來的視線,漆黑的眸子裏隱忍著深深的嫌棄。
喬灣:“………………”
她終於反應過來,訕訕地說:“啊,我還以為你是一時想不開……”
“能放開了麼。”
男生原本鬱結的情緒被這無厘頭的一鬧,倒是散了不少。
他低垂著眼看向身後的喬灣,桃花眼裏又抹上熟悉的薄利。
喬灣連忙鬆開了手,尷尬地站直身退後幾步。
矮牆上朝空坐著的男生單手一撐,身體便翻進長廊內。
稍一停頓,那人垂眼。
“……如果她有事,記得給我電話。”
說完,男生頭也不回地往樓梯間走。
喬灣應聲之後,還是忍不住小聲地問:“寒副組長,你確定……你真的沒事吧?”
走出幾米去的男生輕嗤了聲。
“我不會有事。……因為要出事的,是別人。”
“……”
從那話聲裏,喬灣愣是在盛暑的季節裏感受到了錯位的嚴冬的溫度。
她本能地打了個激靈,等再定睛去看,那人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樓梯口。
*
第二天,便是支教的最後一天課了。
美術組仍是負責上午的第一節大課,但該教的內容都已經教了,最後一節課在備課記錄裏便是自由發揮,自行安排。
一組的支教學生們沒有帶用了兩個月的畫具,各自心情複雜地隻身進了教室裏。
兩個月來,丁玖玖已經習慣了每天早上一推開那教室的門,就看到她的“助教老師”或是倚在窗台前,或是站在講桌旁——永遠是早她一步,永遠是那樣眼神溫柔的笑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