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他原是不曾忘記的……”
老大人終於有些恍然,不禁慘笑著喃喃地說:“我以為,那些事已經過去了。卻原來,他樁樁件件都記得呢。”
約莫是大受打擊的緣故……
當傑米走進書房的時候,就看到這個一向硬朗又古板的便宜爹,竟然垂頭喪氣地坐在椅子裏,仿佛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疲憊得厲害。
哪怕平時相處的並不好,他也不禁擔憂地說上了一句:“大人,你的臉色看起
來很不好呢。”
這對便宜父子私底下是有默契在的。
沒有外人的情況下,傑米是從不會喊父親的,而德萊塞爾大人對此也很認可。
因此,這位老大人聽了他的話,並沒覺得被喊大人有什麼不對,隻反應遲緩地抬起頭:“什麼?”
傑米於是走到了一旁的酒櫃處。
他倒了兩杯酒過來,又將一杯酒遞過去,做出一副關心的樣子:“是遇到什麼難辦的事情嗎?我其實聽說了一些,關於那逃走的十八個人……”
德萊塞爾大人接過酒杯,隻幾口就喝幹了一杯。
他怔怔地看著傑米,足足看了大概有十幾秒,才緩緩轉開視線,依舊慢慢地說:“那十八個罪犯,抓與不抓其實並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路易斯,這個家日後恐怕要靠你了。”
傑米吃了一驚。
要知道,路易斯的身世對於德萊塞爾夫婦來說,並非是個秘密。
所以,這對夫婦打一開始便沒把他當自己的孩子。
而傑米也厚道地沒將自己冒認的這個身份當成這對夫婦的繼承人。
盡管國王陛下的意思,極有可能是支持他來繼承德萊塞爾家的。
可這事怎麼想怎麼無恥,很有鳩占鵲巢的意味。
傑米原計劃是先混著。
反正德萊塞爾大人老當益壯,一時半會兒也談不上什麼繼承的問題。
可如今,這位大人突然這麼說……
是這其中又有了什麼不知道的變故嗎?
傑米滿心疑惑。
但德萊塞爾大人卻不再多說,起身拿了酒瓶,自斟自飲起來。
見此,傑米隻得暫時收起那份目前還不算重要的好奇心,繼續專注眼前的事情
他一邊陪著老大人喝酒,一邊裝出閑聊的樣子,旁敲側擊地開始打探那十八個在逃犯人的事情。
及至將官方所掌握的情況探聽了清清楚楚;
德萊塞爾大人也極難得地喝了個爛醉後……
他才吩咐下人,將這位便宜爹送去臥房,又通知了德萊塞爾夫人過去照顧。
接著,他溜溜達達地出門,十分隨機地尋了個人,給些錢,讓其將一封信送去反抗軍的一處收信點兒。
考慮到那些向國王請願的人,並非全是平民,還有一些貴族。
此外,這次因為瘋帽子二代寫的東西,激怒了國王,一下子牽連那麼多的人……
傑米其實有些不能確定,反抗軍這一次還願不願意幫忙?
但想來,應不至於落井下石吧?
幸運的是,反抗軍留在王城的這些成員們並不是一味仇視貴族的那一類人。
而傑米擔心的另一樁事——瘋帽子二代寫的東西激怒國王,導致國王降罪?
被政府稱為叛軍的他們,難道還會怕什麼激怒國王嗎?
他們的存在本身不就一直很礙國王的眼嗎?
至於說降罪?
無非是頭頂上的罪名又多一個罷了!
於是,這些人紛紛熱情表示:“瘋帽子老師,您放心,我們一定會幫忙救人的。”
然後,再暗搓搓地補充一句:“您多寫點兒文章就好,有什麼麻煩的事情都交給我們來做。”
傑米心情複雜。
他心中的那份愧疚依然沒有消失,但好歹不那麼灼人了。
之後數日,反抗軍那邊又傳來了一些消息。
在逃的十八人,他們已經找到了七人,剩下的十一人,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了,或許有一部分已經遭遇不幸;或許有些機靈的,已經早早逃出了王城;再或許,藏得太嚴實了。
前兩種自然是不用多說了。
最後一種……既然有本事藏得誰都找不到,想來也算安全,不用特別為其操心了。
這麼一來,如今急需要送出城的人……
再算上海倫娜夫人那邊的卷毛青年伊恩,一共就是八人了。
將事情從頭到尾地捋一遍。
傑米心中便有了一些打算,隻不能太急躁,還需耐心地等待機會。
幾天後,理查德國王的怒氣消散很多。
再加上,他本質並不是那種喜歡被周圍人畏懼的君主,哪怕骨子裏隱藏著視人命為
草芥的殘暴,但表麵上,他一直都是和和氣氣又很好脾氣的形象。
所以,當他察覺到由於自己的那場怒火,使得周圍氣氛太過緊張和嚴肅後……
他便略微想了想,將身旁內侍叫過來,如此這般地吩咐下去,準備主動製造點兒新鮮話題來緩和一下氛圍,也讓大家放鬆一番緊繃的神經。
於是,因審核法令和國王怒火而低調關門的戲院,總算得以再次營業。
一幹無所事事、胸無大誌、絲毫不關心這個國家興衰的貴族紈絝、花花公子哥們又有了玩樂的去處,便都興高采烈地歡呼“國王萬歲”。
他們沒心沒肺地認為,類似之前那麼恐怖的嚴寒徹底過去,從此以後,又能和以往一樣隨意地吃喝玩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