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一切,直接把血翼們給看呆了。
雖然他們聽說過血魔牧雲的冷酷,可現下他的種種舉止,簡直讓他們手足無措。
他的確是救了十裏香殿下,可他也差點殺了掬邕,那三角眼的老嫗,可是血翼裏地位極高的人物。現在事情越來越繁雜,血鐮上的紅色荊棘乍現乍滅,斬人之後便與鐮刀一起被收回體內,讓人感覺自己眼見一切都離奇得猶如在做夢,他們剛才看到的,是啖鬼血淵即將發動的模樣吧?
十裏香一語不發,隻是愣愣地看著傲青,竟連自己的師傅被頃刻撕了一條手臂都沒有反應。
然而就在此時,天外又急急掠來了一人模糊的身影。
蘇瞳是先察覺到那厚重的血息,這才凝眸朝雲上看的。不過才剛剛聚焦,那模糊的小圓點便已迅速擴大,變成了一位黃發的老者,其背上的血翼足比獅鼻的大上兩圈,顏色有些深重,輪廓更加猙獰,看上去滲透著濃濃的歲月氣息。
看到此影到來,獅鼻先是一驚,而後不自知地長長鬆了一口氣。
年青的血翼們也迅速低下了自己的頭,這並不是什麼禮節,而是一種習慣性的敬畏。
來人的眼很明亮,可皮膚上卻留下了時間的印記,一隻耳朵上留下了野獸撕咬的可怕傷痕,不過他並不用發束遮攔,而是將一頭極粗糙的黃發用發帶鬆鬆綁著,隨意地丟在肩後。
他的眼,首先落在十裏香身上,發現她雖然重傷,但根基無損,便悄悄歎了一聲,接下來又看看失去臂膀正痛得哇哇亂叫的老嫗,表情雖然沉痛,但眼中分明帶著一種幸災樂禍的顏色。
最後,他才將目光放在傲青身上,傲青斬完臂後就把自己的本命血器給收了,而且連同身上瘋狂的威壓也一並收斂,所以在最開始,並沒有引起這黃發老人的注目。
可來人隻看了傲青一眼,目光便開始震動。這震動連接著經脈骨骼,很快便讓他渾身不可遏製地顫抖起來。
傲青眯起了自己的雙眼,淡淡說了一句:“明藏,好久不見。”
這一句就夠了。
時間靜止,年華倒流。
地上的葉兒悠悠地飄回枝頭,河中的浪湧朝自己的發源地溯回,嫋嫋升起的炊煙,回到了灶間。明藏的眼中掠過千帆,定格在自己年輕的容顏上。
血魔即出,四海臣服!
他跟著那瘋狂的男子,連番挑戰五大閻羅,將他們的銳氣徹底挫敗,要不是牧雲秋隻有玩心沒有野性,戰勝便走,這羅生獄裏早就沒有其他色字輩與欲子輩的君王存在。
而且不知為何,牧雲秋生平最愛就是殺鳥,凡見長著毛的,便必要衝上前去拔一拔。不將對方扯個光禿禿好生嘲弄一番,絕不罷休。
那是瘋狂的年代,也是血族最意氣風發的年代,他曾以為,那短短百年,再也不會重現,然而今日眼前人的這一句話,卻令他塵封已久的熱血,突然覺醒。
“殿下,您終於回來了,等得屬下……好苦。”
噗通一聲,明藏已跪倒在傲青腳下,他深埋著自己的頭,然而麵前的岩石上,還是漸漸滴出了濕痕。
再也不用多問些什麼,此刻年輕的血翼們更連老嫗的悲呼聲都不樂意聽了,他們緊跟著明藏而跪,這位血翼,才是他們在此之前,真正的精神領袖。跟著他認,是絕對不會錯的。
雖然十裏香即位已有三年,但見明藏,依舊深感畏懼,因明藏並不稱其為殿下,領命受封時也最多客氣的拱拱手了事,連腰都不曾彎過一次。十裏家族與老嫗掬邕曾數次指責這種無禮的行徑,卻通通被明藏一眼瞪得啞口。
殿下這個詞,在他的字典裏,此生隻認一人。
這人沒有回來,這詞也就遺忘了。
“你是怨我麼?”被明藏勾起了些舊日的情懷,傲青的聲音也寂寥起來。
“不敢。”明藏把頭低得更低,幾乎趴在了地上。
“伏川在哪?”傲青又問了一句,隻有對著自己曾經的舊部,他才有說話的欲望,至於什麼十裏香,什麼掬邕,他都沒有半點興趣。
雖然當年他硬生生從伏川手中搶走了血披與麵具,但伏川輸得心服口服,擔當血翼的時候恪盡職守,與明藏一起成為了牧雲秋的左膀右臂,可惜那日災禍來得太快,快到牧雲秋甚至沒有時間傳簡,便去黃泉裏打滾重生了。
“您當年突然失蹤,族中大亂,消息也不知是誰傳出去的,惹得幾大閻羅通通來犯,因為沒有時間再甄選良主,所以曾帶過麵具的伏川便挑起大梁,與外敵一戰。經數百年戰火,敵人未在我們這裏討得什麼好處,便也漸漸散去,伏川雖勝,卻落下了病根子,一直挺著,直到六十年前,過世了。屬下慚愧,還腆著臉活到了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