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神的工夫,蘇沫茶已經起身走到了大姐阿離的墳前,用打火石點著了紙錢,開始慢慢化著,依舊像之前一樣坐了下來,卻默然不語。穆碩上前幾步,站在她身後,輕輕地歎了口氣,望著頭頂的天高雲淡,陷入了天馬行空的沉思之中。
偶爾,一陣山風吹了過來,吹得墳塋周邊的野草紛紛點頭。穆碩登時聽到了一種略帶哀思的聲音。“大姐!四妹來看你了。我本來要同二姐一道來看你的。可是她來不了了,已經被下了十三衙門的秘密牢房。我想她是走不出那間牢房了。”
接著,穆碩聽到了嚶嚶的哭聲。蘇沫茶帶著哭腔說道:“曾經的十三衙門‘四朵金花’如今就剩我一個孤獨鬼。你們走的走了,關的關了。現在就我一個人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大姐,你還記得嗎?那年,我們四姐妹一起去香山遊玩,爬香爐峰、逛洪光寺。一路上歡聲笑語,多麼美好的回憶啊!可是而今呢?我們再也不能一道出遊了。”
穆碩站在她身後,看著她瘦削的肩膀跟著抽泣聲一動一動,緩步走上前蹲了下來,一隻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蘇沫茶拿著一串紙錢,一張一張地放進火堆中,說道:“大姐,你好歹還有個葬身之所。可三姐呢?燒成了一把灰燼,我就是想去祭奠她一下都找不到地方。你們走了之後,我傷心欲絕,查明了你們都是被八爺黨所害後,就開始跟二姐作對。起先我恨她為什麼那麼心狠手辣連自己的同門姐妹都不放過,恨不得一刀殺了她。可如今鬥敗她之後,聽說她身陷囹圄,我又不恨她了。這幾日,我總想著去天牢裏看看她,可是我不敢去。我不敢去麵對她。”
她的抽泣聲又慢慢變小,情緒像是暫時性的平複了下來。蘇沫茶望著無字的石碑,接著說道:“大姐,我這幾日都在想,如果二姐也遭遇了不測。那‘四朵金花’真的就剩下我一個了。所以我不恨她了,我想把二姐救出來,讓她離開皇宮好好活著。這些年我失去的太多了,我不想再失去二姐。我不知道我這麼做對不對?但是我心裏想這麼做。”穆碩聽著,內心裏吃了一驚。紫蝶雖說不是八爺黨的核心成員,但是畢竟參與了八爺黨這麼多年來謀劃的樁樁件件的大事,而且在當中也起到了重要作用。新帝怎麼可能輕易放過她呢?
如今十四皇子被拘禁於遵化景陵。新帝命十皇子允?外出辦差,結果允?托疾不行,滯留張家口遲遲不歸。新帝遂找到了由頭,斥責其“不遵朕命,心懷不軌”,當即命令張家口總兵將其就地收監,嚴密監視。十皇子與十四皇子一樣,等於人已經廢了。
眼下京城裏的八皇子允禩、九皇子允禟隻怕也難逃一劫。新帝猝然之間對紫蝶下手,估計就是想從她身上找到突破口,順勢扳倒這兩位眼中釘、肉中刺。天子整人向來都是要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的,即使是一個莫須有的理由,也必須要找到一個。
隻見,蘇沫茶已經起身站了起來,由於跪坐久了,有些立身不穩。穆碩趕忙伸手扶住了她。蘇沫茶將手中的最後一張紙錢扔到了火堆裏,說道:“大姐,您在天之靈保佑我能夠救出二姐。到時候我會把她帶到墳前,向您和三姐叩頭請罪的。”隨後恭恭敬敬地跪了下來,磕了三個頭。
石碑前的火堆裏紙錢燃燒殆盡,火苗子開始慢慢變小,終於熄滅,隻剩下了一縷青煙。蘇沫茶掏出手帕拭去了眼角的淚痕,轉身衝著穆碩道:“走吧!我們下山去吧。”穆碩扶著她又上了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