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跪到佛像之前,雲清寧默默在心中祈禱。
那個孩子沒有運氣,投錯了母親,隻盼他下一個輪回,去尋一處好人家,能夠平安出生,健康長大。
和緩的木魚聲響起,靜安居士跪坐下來,低聲念著經文。
雲清寧重新燃了香,正要出去,無意中瞧見靜安居士落地的僧袍沾了些香灰,又走回來,輕輕替她撣了。
楊春曾說過,這位靜安居士的來曆。
如今宮中輩分最高的,便是這位靜安居士。她曾經是皇帝生母身邊最得力的女官,聽說當年有“才女”之稱。
太後過世之時,皇帝還在幼年,國力衰弱,又遇權臣當道,帝位岌岌可危。後頭便是靜安居士在旁運籌帷幄,最終聯合盛元帥,終於護著皇帝坐穩了寶座。
這等殺伐決斷的女子,竟是一生未嫁。
雖在宮中地位超然,又得皇帝尊稱她為“阿母”,這位卻從不以功臣自居。
七十歲壽誕之時,靜安居士向皇帝請旨出家,卻未得允許,皇帝幹脆在禦花園邊上修了妙善齋,既是全靜安居士禮佛之心,又是為她養老。
靜安居士全神貫注,似乎連雲清寧走近,都沒發覺。
雲清寧再次雙手合十,就當是告別,退了幾步,走出了佛堂。
雲清寧一時不想回屋,便站在前院一棵菩提樹下,想在那兒透透氣。
“哪來的醃臢東西,還不滾出去!”
“小師父莫打,我是來瞧雲庶妃的。”有聲音傳了進來,倒像是趙重陽。
雲清明轉頭一看,果然是瞧見趙重陽,這會兒被一個拿著掃帚,同他差不多大的小尼姑追著打。
一時哭笑不得,雲清寧說了一句,“小師父,這小道士是來找我的。”
正追來追去的兩個孩子同時停下,看向了雲清寧。
妙善齋的外頭,趙重陽支吾了半天,問道:“雲庶妃上回答應我的事兒,可還記得?”
“什麼?”雲清寧一時真沒想起來。
趙重陽抓了抓頭,先指指自己的嘴巴,後頭又指著耳朵。
這一比劃,雲清寧便明白了。
“我後頭得空進來,一定幫你姑姑瞧一瞧。”
“那個……”趙重陽今日總是欲言又止。
“怎麼?”雲清寧不解。
趙重陽眼珠子一轉,“我這傷沒好,雲庶妃去我們那兒,替我看一看?”
“那就到屋裏,我給你看。”雲清寧笑道。
“我呸,前頭闖過禍,還不知教訓,這是要把雲庶妃帶到哪兒去?”西春走了過來,張口便訓斥趙重陽。
趙重陽除了怕離王,如今也怵著這位西春姐姐,一時心虛,藏到了雲清寧身後。
“嚇他做什麼?”雲清寧忙攔住。
“我以為從那園子岔過去,可以省了腳程,真不知那是太子的地兒。”趙重陽低頭解釋。
“閉嘴!”
西春罵了過去,“囑咐半天,還在信口開河!”
趙重陽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忘了西春姐姐警告過,雲庶妃出的事,要吞到肚子裏。
“都過去了,不提了。”雲清寧歎道。
當日在山洞,雲清寧也想罵趙重陽,可後來想一想,人家好心指路,走與不走,是她自己的決定。
倒是這會,楊春慢吞吞過來了。
看來昨日喝得是有些多,楊春臉色浮白,神情還有些愣怔。
當然也不排除,這位正後悔,借著酒興,散盡了家財。
“楊春姑姑進屋裏睡一會兒吧!”雲清寧招呼道。
楊春猛地抬頭,好一會後,又撲哧笑起來,“算了,如今我可要出宮了,哪有比這更高興的事兒!”
“楊春姑姑要走了?”趙重陽吃驚。
楊春安慰道:“沒事兒,回頭跟雲庶妃進宮,我給你帶好吃的。”
趙重陽卻低著頭,好半天後,嚅嚅地道:“過不得兩日,我們就要回丹養閣,以後我姑姑再出來,隻怕不容易了。我就想求雲庶妃給她瞧瞧,便是能說一句話,聽一點聲音,她也不至於像現在這般苦。”
原來如此!
雲清寧也是爽快,“走吧,我便跟你去一趟。”
先是愣了愣,隨後趙重陽竟欣喜若狂,上去便要扶雲清寧,“我就知道,雲庶妃心地最好!”
趙重陽忙不迭地領了雲清寧就走,西春雖煩這小道士一多,到底抬腳跟上,楊春使勁搓了搓自己的臉,也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