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堂外,兩輛被裝滿的大車正動起來。
雲清寧從白家大宅回來,瞟了一眼,便往鋪子裏走。
西春抱著雙臂,站在屋門口,衝著從身邊經過的雲清寧道:“殿下說,回春堂的藥貨真價實。”
明明是誇獎,可落在雲清寧耳朵裏,更像挑釁。
“回頭記著把銀子還了。”雲清寧說著話,便進了裏麵。
王掌櫃走了過來,拿著賬本遞到雲清寧麵前,扯起了嗓子,“夫人,老這麼往外送,回春堂離歇業不遠了。”
雲清寧忙接過賬本。
這話少不得是說給西春聽的。
回春堂回到她們母女手裏,已有一年多,也算漸漸上了軌道。
除了雲清寧開堂坐診,當初被伍大富棄之不用的藥坊,也重新開了張。
幾位打年輕時就在回春堂藥坊裏做的夥計,聽說白家大姑娘回了撫州,一塊找過來,想要在舊東家這兒找份活計。
梅妃與她父親一樣,是個寬厚人,也不嫌棄這一個個都上了歲數,當時便應了下來。
重開藥坊,事情便多起來。
好在又來了這位王掌櫃。
說來王掌櫃與白家頗有些淵源。他父親便是回春堂當年的掌櫃,梅妃被召去越都,連孫文山也走了,回春堂竟是被伍大富所占,人家氣不過,便撂了挑子。
聽說梅妃回來,老掌櫃便帶著兒子過來拜見,說是多謝當年白大夫的提拔,自個兒幹不動了,讓兒子代他還這份情。
所謂有其父必有其子,回春堂就此又有了一位能幹的王掌櫃。
“這話說的,回春堂不是沒倒嗎!”西春走了過來。
“西春姑娘,不如我給你算算賬”,王掌櫃急了,立時拿來了算盤,“咱們進藥本就謹慎,都是上品的藥材,本錢比別家都要高出一兩成。如今這生意算不得好,大頭還是夫人的診金。原本勉強挺得住,可這一車一車地往外送藥,從我過來,就已然送了一年,且有出沒進,一個銅子兒沒瞧見過。”
“小氣巴拉的,難怪那位要請你當掌櫃”,西春遞過去一記白眼,“回頭該給的銀子,我們一分都不少,你急個什麼勁啊?”
話說到此,西春朝著後頭走去。
雲清寧站在一邊,見王掌櫃看過來,隻得衝他笑笑。
每回祁還山那頭過來拿藥,都得來上這一出。
話說,王掌櫃也講出了雲清寧心中所想。
赫連城那仗再打下去,她這回春堂真要被掏空。
“夫人,這真不成……”王掌櫃唉聲歎氣。
“你別理她,她也待不了多久。回頭我多看幾個病人,”雲清寧隻能如此安慰。
王掌櫃是真替回春堂著急,雲清寧可不得哄好,萬一人家給氣壞了,甩手不幹,她可就抓瞎了。
讓雲清寧給人瞧病,她還能支應,論到做買賣,她是真不成。好在有了王掌櫃,上上下下打點得明白清楚。
雲清寧也沒多說,實在沒工夫了,不少病人在那等著。
等到忙完了,天色已然黑了,雲清寧又進屋裏看了看病人。
西春如今越來越不把自己當外人了,不但往外拿,還往裏帶人。
也怪雲清寧自己心軟。頭一回西春提到離王那邊缺醫少藥,要用從知府那兒得來的銀子,在撫州買些傷藥。雲清寧看她什麼都不懂,也就順手幫了一把,找了幾間藥鋪東家備貨。
從此,被套上了。
有一便有二,西春每隔一時,便說離王那邊糧草吃緊,不少傷兵傷連藥都沒有,然後就找雲清寧借銀子,要送藥材過去。
這一開頭便停不住,及至後頭,人家還想著替雲清寧省一省,幹脆從藥坊裏拿貨。
雲清寧欲哭無淚,實在是西春明傻暗精,走通了梅妃的路子。一旦雲清寧想拒絕的,自會有人出來說和。
現在,連傷兵都送來了。
病人到了跟前,雲清寧不能往外推,不過雲清寧跟西春講明白,赫連城欠的每一文銀子,都必須還回來。
傷兵們住的屋外,雲清寧走了出來,衝著站在那兒西春道:“我這回春堂上上下下十來號人,還有白家大宅那麼多人,總要吃喝。你們老這麼白拿咱們的藥,真不撐不下去。”
西春用她那張冷臉,瞧著雲清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