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妃屋外的廊簷上,阿撫抱著赫連毅坐在小杌上,學著他咿咿呀呀半天,抬頭對邊上一直伸著手,老在擔心,他會把小家夥摔著的楊春道:“他說喜歡我呢!”
赫連毅仰起小腦袋看著阿撫,咯咯一樂,口水便流了下來。
楊春趕緊拿過帕子,替赫連毅擦了嘴,“他可喜歡阿撫哥哥了,就想阿撫哥哥陪著他玩!”
“不成了,我拜了孫先生當師父”,阿撫歎了口氣,“以後要去念書,不能老玩兒了。”
“你才幾歲啊!”楊春哭笑不得。
阿撫想了想,“我娘昨兒睡著之前,跟我爹說,讓他找間宅院,要離孫先生住的地兒近的。”
楊春立時聽出了意思,一時偷著笑,那二位打來打去,還是打到了一塊。
“我娘說,孫先生學問好,讓我要用心念書,日後給她掙臉麵。”阿撫小大人一般歎了口氣,望向了院門外。
他瞧過太子哥哥讀書,桌案上堆得老高。
讀書好可怕的。
“阿撫,孫先生來了!”如月站到院門口,朝裏喊了一聲。
阿撫嘟著嘴,將赫連毅還給楊春,趕緊跑了出去。
此時趙國夫人府的前廳,在雲清寧見證下,阿撫向孫文山磕頭斟茶,如月親自送上重禮,算是正式認了師父。
無情偷眼瞅了瞅,如月送的是一匣銀子,算算不止一百兩,不免撇了撇嘴。
這手筆……
孫文山一臉的淡然,他收的學生眾多,此種事瞧得多了,也沒太在意。
無情沒見過世麵的樣子,落在如月眼中,頗有些丟臉。
“給孫先生送府裏去!”如月將那匣子塞給無情,打算將人打發。
無情瞟了如月一眼,雖知拿他當跑腿的使,還是悻悻地接過。
瞧著無情走了,如月又說了句,“那位腦子不太清楚,若有得罪孫先生之處,與我家阿撫沒有任何關係。”
孫文山到底被逗笑。
阿撫緊張到這會兒,才敢拉住如月的手,小聲地說,自個兒尿褲裏了。
如月沒想到,今兒父子倆聯起手給她丟臉,可當著孫文山的麵又不好發作,隻得衝人家笑笑,拉著兒子去換衣裳。
雲清寧笑了好一時,轉頭對孫文山道:“我母親這病,一時半會好不了,過一段時日,我打算帶她回撫州住一段日子。那兒到底安靜,適於養病。”
孫文山稍愣片刻,點了點頭,“你自是處處在替你母親考慮,如此甚好。”
話說到這兒,孫文山忽地站起,竟衝著雲清寧作了一個長揖,“在下照應不周,竟讓你母親遭了毒手,實在難辭其咎。”
雲清寧看著孫文山,搖頭,“先生言重,此事隻錯在,我們做兒女的,想得不周全。”
此事怪到孫文山身上,未免牽強。
人家為了趙重陽,這麼大歲數都跑去海防了,如何強求他兩頭都顧著。
更何況,如今孫文山與白梅早無牽連。
可雲清寧清楚地記得,梅妃睜開了眼,正是孫文山回來的那日。
有些情份,終究是忘不掉的。
就在那時,雲清寧想起了赫連城那個聽起來很渾不吝的主意。
“重陽跟我說過,多得先生陪在他身邊,他才能這麼快便穩住了。”
“公主過獎。”
“便是我夫君也說,先生才幹卓越,可惜埋沒了多年。”
孫文山笑了出來,“這般讚譽,在下愧不敢受。”
“聽說孫先生如今還在賃屋而居?”
“我沒打算留在越都。總有一日,待朝綱穩定,越國真正握於皇上手中之日,便是在下功成身退之時,到那會兒,我便回撫州安度晚年。”
“孫先生可想過成家?”
雲清寧這一句,讓孫文山有些愣住。
也知道自己唐突,可雲清寧話到口邊,又忍不住不說,於是一咬牙,“在我外祖心中,先生便是白家女婿。當年勞燕分飛,自是有不得已。可如今終是相遇……恕我不敬,為何不能再續前緣。”
赫連城說這話時,雲清寧隻覺得荒唐。可現在,她改了主意。
人生本就不易,雖往事不堪回首,可總還有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