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霧氣和灰蒙蒙天色的交界晦暗不明。
坐在喀啦喀啦行進中的馬車頭上,披著深紫色鬥篷的宮錦單手拉著韁繩,打了一個好大的哈欠。
嗬一口氣暖暖手,白色的霧氣在宮錦的眼前消散,他輕輕掀開車簾的一角,一麵注意著不讓冷風灌進去,一麵看一眼裏麵的情形。
裏頭昏暗的光線下,周逐痕裹著一條和赭紅色外衣同個顏色的毯子,緊閉著雙眼縮成一團熟睡著。
角落的火爐稱職的發揮著它的作用,漂亮的小臉睡得有些紅撲撲的,看上去很是舒適。
其實縣城距離村子並不遠,走路不用一個時辰,快馬的話甚至可能在兩刻內抵達。
不過宮錦還是擔心當天來回對周逐痕的身體來說負擔太大,所以顧了輛馬車,盡量早去早回。
宮錦確認過周逐痕的狀況之後操縱了下韁繩,盡量平穩地讓馬車開始加速,車輪軋過的官道揚起一陣黃土。
在陽光悄悄探出頭來露麵之時,透著金色的晨霧裏一座大城的輪廓若影若現。
原本有些困了的宮錦突然聽到馬車裏有動靜,他一回頭,就看到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掀開布簾。
周逐痕一邊揉著眼睛一邊探出頭,“是不是快到”
宮錦疑惑的看著話說了一半就停下的周逐痕。
隻見他原本還半睜不睜的眼睛突然瞪大,震驚的看著前方逐漸靠近的城門。
“這就是你們村子裏所說的縣城?”
宮錦看了一眼城門,點點頭,“是啊,離我們村子最近的縣城就是這個。”
周逐痕無語的看著在完全升起的太陽光下一掃霧氣,城門上方端正莊嚴的三個大字。
九州城。
這根本就不是縣城好嗎,這可是四雲縣最大的城鎮,也是知縣府的所在地。
周逐痕瞬間就後悔自己沒把劍帶出門了,他傻眼的看著那巨大的匾額,突然領悟到了什麼,他看向宮錦,“你們叫九州城縣城,不會是因為知縣府在這裏吧?”
宮錦一愣,“我倒是沒想過這個問題,村子裏一直是這麼叫的,周兄這樣說還滿有道理的。”
周逐痕真的是被這個淳樸的村子給打敗了,看著宮錦一臉茫然的表情也生氣不起來,他歎口氣,“算了,你等下進城先去幫我買個有黑紗遮著的鬥笠,可以完全擋住臉的那種。”
“已經有帶鬥笠了啊?”宮錦看看車廂裏角落放著的鬥笠和包袱。
“那個不行,”周逐痕皺著眉表情嚴肅,“宮錦我是認真的,我要是被認出來不隻是我,可能連你都會有危險,這裏太多江湖人了。”
宮錦看著周逐痕抿起唇,湊近他的耳邊低聲道,“你不會忘記你撿到我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吧?”
“我知道了。”宮錦也不由自主的緊張了起來,“你先進去吧,要進城了,我會小心的。”
看著周逐痕完全消失在車簾之後,宮錦打起精神駕著馬車往城門走去,巨大的城牆下,九州城近在咫尺。
宮錦半身探進馬車裏,“這個可以嗎?遮得夠嚴實嗎?”
周逐痕接過戴上,“這個可以,這樣從外麵看不到吧?”
“完全看不清長相,太黑了。”宮錦說道。
雖然不知道宮錦的語氣為什麼聽起來有點遺憾,周逐痕對於這個鬥笠還是挺滿意的,“我要下車了,你讓讓。”
周逐痕跳下車,扶了一下鬥笠看向周邊。
這是一個看上去不平凡建築的後院,墨黑的屋瓦和同個顏色延伸下來粗壯的柱子,看起來實在不太像一般居民的住家。
“這裏是?”周逐痕回頭看向宮錦,後者正在安頓馬。
宮錦綁好韁繩走到他身邊,微笑道:“這裏是知縣府的後麵,我們要去的地方離這裏都不遠,也不太方便駕馬車,就先把馬車放在這裏了。”
周逐痕看著稀鬆平常的說出把馬車放在知縣府後院的宮錦,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小瞧了這個總是以笑容麵對他的男人。
他試著回想剛見到宮錦時這個男人的模樣,但他那段時期的記憶真的非常模糊不清,除了那張帥氣的臉傻笑著喂他吃藥的畫麵,其他時間的宮錦在做些什麼事他居然什麼都想不起來。
周逐痕隔著黑紗看著宮錦熟門熟路的走出知縣府,心情複雜,宮錦可能不隻是普通的教書先生這麼簡單。
他們走進了巷弄裏一間幽靜的宅邸,一穿過前廊周逐痕就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他眉頭一皺,仿佛這幾天的痛苦又出現在眼前。
在狹窄的小巷裏別有洞天,寬廣的院子裏井然有序的曬著各式各樣的藥材,散發出一股濃鬱的藥草香氣。
“是小錦啊。”一個嬌小的女人從屋子裏走出來,手上還拿著一個籮筐的當歸。
“靜姐。”宮錦一邊打招呼一邊拿過燕靜手裏的籮筐,“我幫你,這個是要放哪兒的?”
周逐痕沒在這棟房子裏感覺到其他人的存在,他拿下鬥笠看向站在宮錦旁邊那個溫柔婉約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