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的人群頓時一片嘩然,隻見那趙敬仁手中的折扇掛著的,分明就是幾乎一模一樣的一條盤龍。有眼力較好的,也立刻看到了玉珠上那一個若隱若現的“趙”字。
聽到這裏,顏珅已經是瞪大了雙眼,閃著明亮的眸子一眨也不眨的盯著陸熙來。
趙敬仁終於明白林雁東那自信來自於哪裏,一時心口五味陳雜,嘴開了又合,萬語千言一齊湧上,可終究是全部放在了一邊,最後他竟隻能問出一句。
“這塊玉。你……一直帶在身邊……?”
此話一出,便是承認了對方說的話!關萬何與三王爺都震驚的眼中要射出刀子來,可趙敬仁卻熟視無睹,毫不在乎。
“你……真的一直帶在身邊嗎。”滿懷希望,趙敬仁眸子潤潤得,柔柔得望了過去。
“……”
已做好了反駁他一切辯解的準備,可沒料到趙敬仁竟隻問出這一句來,陸熙來隻覺得心口一抽,慚愧的轉移了視線,咬牙轉向關萬何趁熱打鐵道:“王爺既已承認,大人明察。林雁東不過是我的化名,草民確實叫陸熙來。”
“你。胡說八道!那玉墜,我看分明是你現做的!”想不到趙敬仁會突然認下此物,關萬何再也按耐不住,大聲了起來。
“……大人可以盡管去查,近日裏可有玉石工匠打造這兩件飾品。我可以保證,這兩塊玉價值不菲,成色一致,做工也絕對是出自同一位師傅,大人盡管叫人來驗。況且……草民就是能偽造一對飾品,又有什麼能耐……”說到這裏,陸熙來不由的抬頭偷偷看了趙敬仁一眼,見他出神的模樣心口再度一窒,深深的埋下了頭去,“將其中一個拴在王爺的扇子上呢。”
“……”事情有些超乎想象的發展起來,關萬何求助性的看向了三王爺,希望他能說句話,卻隻看到他哼了一聲,憤然的扭過頭去。
陸熙來低著頭,知道他撒的這完全是一個毫無破綻的謊言。玉墜雖然是假的,但不會有破綻。玉墜都是他自己刻的,兩塊原玉本就是一對,成色當然一致。陸熙來心裏雖是十足的把握,卻也自知勝之不武。
因為他知道自己又一次將趙敬仁的真心,當作了讓他僥幸過關的縫隙。
但今日之後,他的性命尚不知有幾日,趙敬仁這次一定也會……原諒自己吧。
見趙敬仁不說什麼,知道此一事已無懈可擊,關萬何慌張了起來,拍了幾下驚堂木讓公堂安靜了下來,但也不知該怎樣審下去。
想著速戰速決,陸熙來一揖,給他指了一條明路:“關大人,既然王爺已經證實草民為陸熙來,那草民可否開始證詞?”
……
出刑部的時候,外頭竟下了細細的雨絲,烏雲密布的天昭示著這場雨不會太短。
被判無罪釋放的顏珅站在陸熙來的身側,淡淡的看著一滴滴雨水砸碎水窪,沉默得可怕。
“好像是剛剛下的雨。”壓著眉毛陸熙來眺望著遠處,盡管十丈開外就是水簾一般霧蒙蒙的,什麼也看不清,“有福會拿傘過來吧?”
“……”
“……”沒有得到任何回複,陸熙來有些自討沒趣的聳了聳肩,但卻依然在旁沒話找話,“就算下著雨,今日的大案子也會傳遍京城每個角落吧。市井的傳言……總是傳的特別快。”
“本來還想去踏青呐。”陸熙來有些惆悵,半垂下了眼簾。
“……”
“你呢。宰相大人?新生第一天,你想做什麼?”
“……”
麵對一言不發的顏珅,陸熙來泛起一絲苦笑,覺得叨叨絮絮的自己或許像蒼蠅一樣惹人討厭。
但他卻停不了話閘,像個瀕死之人一般,止不住去嘮嘮叨叨。他從自己喜歡的花喜歡的鳥兒說到雁南喜歡的花兒喜歡的鳥兒,從林府說到林府隔壁那花匠的媳婦。
卻惟獨不敢提到這三四月來兩人之間的任何一件事。
陸熙來沒有自大到認為自己可以若無其事的談起並且不掉下眼淚。
他不敢想今日在這刑部大門口,細雨布置的水牢裏,他與顏珅上演的究竟是生離,還是死別。他隻想時間可以停在這一秒也好,哪怕顏珅板著一張臉毫無聲息的站在一旁,哪怕他心裏厭惡極了自己……因為至少抬頭的時候,陸熙來還可以看一看他那張叫人迷戀的側臉。
至少他還可以想象,顏珅下一刻會一邊氣憤的大罵一邊擁住自己。
但時間從不會停駐,在陸熙來叨叨絮絮浪費了時間之後,視線中便闖入了不同於灰色的色彩,那是遠處有幾人打著傘走來。
陸熙來不再說話了。那人影越走越近,有福與幾個宰相府的下人打著傘走到了兩人的跟前。
“老爺。馬車已備在宮門口了。”有福恭敬說完,又瞥見了站在一邊尷尬笑著的陸熙來,仍像以往一般打著招呼,“林管事?沒帶傘呀?正好有多,您拿一把去吧。”
陸熙來勉強的笑笑,沒有推辭的接過了那把油紙傘,可剛剛接過那把傘的瞬間,顏珅便已朝雨簾邁開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