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古斯丁艱難走出仍然嗜血的冬季王冠魔法陣,頹然坐在這座聖卡洛爾墳墓邊緣地帶,幾近幹枯的心髒開始重新煥發生機,這是個值得慶幸的好現象,靈魂和肉體分離的狀態並不好受,但這趟漫長的冒險之旅目前看來相當值得,意識海洋中被烙印下六片鏡像,三片清晰程度不同,分別是諸神黃昏中集體隕落的戰爭女侍,她們是聖歐神祗英魂殿的守衛,在戰爭中如一群折翼的冬鳥,墜落於冰原;一根遺落於卡妙境內某個湖泊底部,插入不知名英烈屍骸身體的聖努基斯之槍;最後一片相對模糊,是一頭並非按照常理棲息於龍巢,而是盤踞在地下巨城雄偉建築頂部的三眼紅龍石像,其體型和神性,可以和仍然翱翔於天空中的冰霜卡培拉媲美,奧古斯丁確定之前沒有從任何史料上看到有關它的圖案和介紹,奧古斯丁現在隻能推測自己曾與戰爭女侍、被聖努基斯之槍刺殺的遠古英雄和額頭鑲嵌有額外一顆眼珠的紅龍對話過,但詳細過程已經被抹去記憶,至於更多的遺忘,就像一個悖論,奧古斯丁可能這輩子都無從得知,能夠活著回來,都已經是受惠於聖烏爾班的那道光柱。
至於另外三片鏡像何時揭開麵紗,奧古斯丁得不到答案,看著眼前的冬季王冠,有點苦澀,這就是後遺症了,這個禁忌魔法陣,未來幾年都需要不斷進行血液回饋,一旦終止,生命和靈魂就會被強製扯入未知位麵,成為一些守序魔鬼和混亂惡靈的食物,奧古斯丁笑了笑,伸出一隻微微顫抖的手臂,現在這種小事已經造不成困擾,不就是定時提供血液嗎,不痛不癢的輕鬆事情,奧古斯丁低頭凝視著銘刻有紋章的左臂,脈絡中流淌著黃金色的光線,因為小時候受到魔法老師的影響,他是個左撇子,那時候作為核砝被莫比烏斯環禁錮的魔法低能兒,沒有在魔法道路上多走幾步的虔誠願望,隻是單純想要多活幾年,許多小習慣都是被迫養成,比如書簽習慣使用最不起眼的蘆葦葉,兒童時代的學徒生涯,完全就是一部血淚史。奧古斯丁躺在地板上,開始計算最實在的回報:被靈魂彌補的生命厚度,這也是啟動冬季王冠的初衷。在繆斯大陸抽泣平原上被薩滿以靈魂為媒介對生命的燃燒,被半獸人劍聖的劈砍,生澀的脈點傳送,生命的溝壑都被縫上,不僅填補,而且如同一座山峰拔地而起,脫離了設想中對沙漏口子進行縮小的範疇,就像是完全換了一個更大容量漏口卻更細小的牢固沙漏。這種感覺,有種不真實的充沛滿足,比起那次聖烏爾班聖降帶來的核砝釋放更強烈,炙熱到膽小的奧古斯丁都想要去先祖祭祀神殿拆房子了,奧古斯丁抬著手臂,握緊拳頭,說了一句話:“活著回來了。”
奧古斯丁站起身,走到房間角落穿上衣服,下意識摸了摸開始非正常跳動的心髒,差不多是聖棺騎士的“休眠”頻率了,冬季王冠遵循的規則很古怪,不按照這個位麵最大的平等,就像與未知的賭徒在擲六麵體骰子,奧古斯丁的骰子隻有一三五,而對方則是二四六,奧古斯丁投兩次,象征雙倍獻祭的付出,掌握主動權的後者隻投一次,意味回報,奧古斯丁揣度了一下,自己大概是投了兩個三對麵丟了個六的水準,正是聖烏爾班的恩賜,才姿態強硬地迫使命運天平保持平衡,但這種幸運,哪怕不按照羅素小姐所謂的機會補償定律,也不會再有了。奧古斯丁穿好衣服,推開大門,看到小女王靠牆坐在走廊裏,屁股下墊著悲壯的切腹兔子布偶,正在閱讀終於看到第一頁的《鮮花與鮮血》,這對於倒著看書的她來說就是充滿遺憾的尾頁了,蘿莉管家蹦跳起來,圍著他轉了幾圈,沒胖沒瘦,也沒有想象中渾身鮮血淋漓的場景,第一句話就充滿了小淑女的怨念:“奧古斯丁,你說過要把冰歐頌歌紋章過渡到我這裏的,我們什麼時候去荒原上的雷神殿挖錘子?都等你兩年了!我連鏟子都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