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3)

除了位於巴爾幹半島尾端的國土之外,希臘尚擁有三、四千座大大小小的島嶼,宛如夜空中的星曜,散布在浪漫迷人的愛琴海與愛奧尼亞海上,每一座島嶼都有自己的特色,各自刻畫出獨一無二的天堂景致,教人流連、使人迷戀。

聿家所擁有的私人島嶼!夢島即是其中之一。

其實當初聿家買下夢島時,島上原本隻有一座小村落,寥寥幾楝屋,人口不足七十人,是聿家斥資興建了一整座山城供村民居住,又拿錢出來改善島上居民的生活,還興建了一座小型醫院!提供免費診療與住院,種種福利措施使得流失的村民很快就開始回籠了。

如今,島上居民已有八、九百人,有的在島上開店,有的以捕魚為生,但大都是到雅典或其它觀光島嶼賺觀光客的鈔票,當然,資金也全都是由聿家提供的。隻不過,聿家始終堅持夢島是私人島嶼,絕不開放觀光。在他們停留於大陸期間,聿邦彥已然按照聿爺爺的吩咐,以各種最先進的電子保全設施將夢島防衛得滴水不漏,而住在夢島上的希臘居民也很合作,畢竟,他們能有今日的富足生活,全都是聿家所賜,他們不是忘恩負義的人。

再過一個多月,關茜產下一子!一個很正常,沒有畸形,沒有智能不足,也沒有特殊血液的男嬰。

她放心了。

曾經她擔心自己生的孩子也會遺傳到她的「不正常」,所以下定決心不生孩子,唯恐孩子將來有一天也要經曆她所經曆過的恐怖夢魘,以及被關禁閉的不人道待遇,屆時,就算她不後悔生下孩子,恐怕孩子也會怨她為何要生下他!

但事實證明,一切都是她的多慮,以後她可以安心的想生幾個孩子就生幾個了。

接下來,該考慮的是她的新生活要如何安排,在大陸期間,還有回到希臘的這兩、三個月裏,她已經學會了希臘語、希臘文,也大致適應了希臘生活,應該可以在希臘找工作了。

隻不過……

「喂!」

「嗯?」

「我在浪費生命耶!」

「嗯。」

「嗯什麼嗯!」腳丫子的大拇指撓撓睡在浮床另一邊的家夥。「我的希臘語已經說得赫赫叫了,可以開始工作了吧?」

說真的,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這麼墮落,唉,真是可恥啊!

打從懂事起,她就一直被驚險和刺激追著跑,八歲以前最壯烈,除了屍橫遍地,血流成河之外,也沒有其他更好的形容詞了。

之後的求學時代也差不了多少。雖說她原本胸無大誌,隻想當個平平凡凡的小人物,簡簡單單,平安無事過一生也就罷了,盡管這樣好象很沒出息,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也應該是最不會出狀況的路。

可偏偏老爸、老媽說了,他們對她有所冀望。那有什麼問題,為了報答他們的恩情和寵愛,連命她都可以送給他們,何況隻是一個小小的冀望。很可惜,老爸、老媽不想要她的命,隻想要她救人命。換言之,他們希望她能夠繼承他們的工作,老爸外科,老媽內科,成為一個濟世救人的醫生,內科也行,外科也好。

唉,要她的命不是簡單多了嗎?

好吧、好吧,救人命就救人命,於是她隻好揮淚告別渾渾沌沌過一生的美好未來,開始卯起勁兒來K書。

小學讀兩年就畢業,國中跳級、高中跳級,大學也從七年縮短為四年,內科、外科、心髒科,學士、碩士、博士,日夜奮戰不懈,時間怎麼也不夠用,就為了盡快達成老爸、老媽的期望。

正式掛牌行醫之後就更別提了,每天不是問診就是開刀,緊繃的神經從沒有一刻雜懈下來過,腦細胞一顆接一顆過勞死,她卻連為它們焚香祭拜一下的時間都沒有,隻忙著繼續淩虐尚未陣亡的腦細胞。

她一直以為自己會這樣戰鬥到死。

誰想到她竟然也會有這麼一天,悠悠哉哉地徜徉在地中海的陽光下,傭懶的浮沉在藍澄澄的愛琴海裏,好不愜意的把自己的生命浪費在一早樂之中。可恥得很徹底!她一邊誠心懺悔,一邊咬一口冰涼的西瓜,滿足的歎息,再用腳丫子憤慨地用力推推隔壁家的人。

「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呀?」

「妳說什麼?」

「…#%!$%#@$%!」

「女人說這種話很不雅。」

「管你雅不雅,我要工作啦!」

「隨時都可以啊,不過……」

「怎樣?」

「誠心建議妳,換個工作吧!」

「為什麼?請說出個道理來!」

「妳知道。」

好簡潔的「道理」。

[是是是,我知道、我知道!」沒好氣的承認自己是在問廢話。「那科?」

「不好笑。」

「你有看到我在笑嗎?」

「偷笑,有。」

「嘖,這樣也給你看到。」明明看他閉著眼睛說。

「我是萬能!」口氣好不得意。

噗嗤!

「先生,請問你什麼時候變這麼幽默了?」

「一向都是。」

「才怪,你是耍白癡!」

某人不認同的咕噥,聽不清楚在嘴裏念什麼。

「那心髒科總可以了吧?」

「這個笑話更冷。」

「不然咧?」

「小姐,我說的是換個行業,請別在那裏換湯不換藥好不好?」

換這邊不高興地嘟囔,同樣聽不清楚在罵什麼。

「到麥當勞打工?」

「這就行了!」

「……好,那你也換個工作,下去給我采珍珠去吧你!」

一腳毫不留情地踹過去,撲通一聲,美男魚被踢下海采珍珠,片刻後,自海水中嘩啦啦冒出一顆美男頭來,一手扶在浮床邊,另一隻手抓著一隻張牙舞爪的大龍蝦,大鉗子喀嚓喀嚓夾,正在為自己的生命做最後的掙紮,就算救不了自己的老命,起碼也要剪根大拇指來做陪葬。

「今晚可以加餐了。」某人得意的獻寶。

「我的珍珠呢?」冷水不客氣的潑過去。

「還在海底。」

「再給我下去,今天沒找到半顆珍珠,就別給我上岸!」

美男魚慎重考慮了一下,隨即再回到海裏,不過不是往下鑽入海水中,而是遊向遊艇。

「咦,你要幹嗎?」

「拿手機。」

「拿手機幹嘛?」「叫人買條珍珠項鏈送來。」

「……」是喔,用偷吃步的就想混過去?惱怒的杏眸噴著燦爛輝煌的火花,恨恨地瞪著美男魚遊到遊艇邊爬上去後,她才不甘心地收回視線,再泄憤似的咬一大口西瓜。

換就換,沒什麼大不了的。

為免外人將聿希人的奇跡式痊愈聯想到她身上來,雖然有點不甘心,但為了將來的生活平靜,她不得不做點犧牲。

畢竟,如今她能夠像這世上所有的平凡女人一樣結婚生子,爺爺疼她、丈夫愛她,兒子也很活潑可愛,過的是她曾經冀望而不可得的幸福生活,她實在不能再有任何不滿意的了。

除了,她偶爾會在午夜夢回時,憶起不堪回想的童年往事,那時,她就會忍不住擔憂。

哪一天,那人會再找到她?

或者,知道這件事的人,哪一天會為了不得不的理由而背叛她?

雖然她寧願相信不會有那麼一天,可是世間事不如人意者居多,即使已幸運地平安度過了這麼多年,也不能保證未來都不會有問題。也許,她的幸運早已用光了。不過?無論她再如何擔心,未來如何也沒有人能夠預料得到,現在,她隻能緊緊把握住這一刻的幸福,並且衷、心期望那一天永遠不會來臨,也因此,她勢必要有所犧牲。隻是……

要換到哪裏去,才不會違背老爸、老媽的期望呢?

九個月後!「好,下課了,各位,半個月後再見……」

「喔耶,放假了!放……」

「不過請別忘了……」

「呃?」

「收假後要上的第一堂課是解剖實習,所以……」

「所……所以?」戰戰兢兢的吞咽口水聲,黑框大眼鏡後的犀利目光,橫掃千軍地劈開課堂內每一顆大頭笨冬瓜。「千萬不要吃早餐!膽敢給我清潔胃部的,沒有第二句話,一律重罰!」下定最後判決,利落地拿起書本,背起皮包,傲然轉身離開教室。

一如往常,「老處女」教授離開之前,總要搖下幾句讓人頭皮發麻、腳底發冷的警告,然後教室內的冬瓜們就會維持石化狀態好半天。

直到「老處女」教授走遠,確定她聽不見之後,笨冬瓜們才會在同一瞬間裏解凍,然後很有默契的集體開始馬後隔空炮轟,轟隆轟隆一炮接一炮,聲勢是夠浩大了,可惜全都是空包彈。

「老處女就是老處女,嘰哩呱啦,嘰哩呱啦--…」抱怨、抱怨……

「我看是心理變態,呱啦呱啦,呱啦呱啦。」埋怨、埋怨……

「難怪沒男人敢泡,咕嚕咕嚕,嘰哩嘰哩……」天長……地久……

「誰敢泡,早晚會被泡進福爾馬林裏……」沒完……沒了……

一句比一句狠、一句比一句毒,「老處女」教授是聽不到啦,不過她也猜想得到,唇上漾起頑皮的賊笑,愉快地走向校門口。

嘿嘿嘿,那些笨冬瓜們還真是可愛呢!

三月的雅典,冷冬甫過,日陽雖溫暖、輕風卻仍有幾許寒瑟,關茜腳步輕快地踏出校門,走向路旁等待中的豪華轎車,車門一開便迫不及待的鑽進去,迎麵是聿邦婷笑咪咪的臉,副駕駛座上的聿邦彥自後視鏡中看著她,表情依然嚴謹,目光卻不再冷硬,隱隱透著親切。最後,楊頡不知從哪兒冒出來坐上駕駛座,聿邦彥隨即下令開車。

「走吧!」

轎車一上路,隔開前後座的玻璃屏障便升上來,關茜立刻開始鬥變裝。

摘下老土的大黑框眼鏡,拆開阿嬤簪,再由聿邦婷為她綁了一條又粗又長的麻花辮;褪下老式套裝,換上希臘民族風的背心長裙和綁帶鞋,沒兩三下,她就脫離「歲月的摧殘」,又回複清秀可人的鄰家少女了!高中還沒畢業的那種。

然後,隔開前後座的玻璃屏障落下,大家開始哈拉閑扯淡。「希人今天又不用上班啦?」「沒有case出狀況需要他處理的。」

「真閑。」

「他在家裏可不閑。」

關茜聳聳肩,又戴上幾件十足波西米亞風味的首飾,她向來不愛戴首飾,今天情況不同,得認真打扮一下。

「那小胖子呢?」

「又落入爺爺的魔掌中了,很抱歉,我拯救不及!」聿邦婷的口氣十分無奈,每次都這樣,聿爺爺一「搶」到寶貝曾孫就舍不得放手,總有千萬種理由拒絕把小胖子交給別人,雖然種種理由都很荒唐,但他老是說得那樣理直氣壯,別人又能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