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不叫關茜,我還是永遠都不會忘了他們。」關茜慎重聲明。「隻是從我叫關茜那一天起,我就是他們的女兒,就是關茜了!」
「我明白。」聿希人溫柔地撫掌著她柔嫩的背脊。「晚上要到村子裏去嗎?」
小村莊雖然已然建設成為一座小城鎖,不過大家還是習慣叫它「村子」,代表著它始終不變的濃鬱人情味與親切感。
關茜眨了一下眼。「安德魯要來?」
安德魯是個孤兒,但勤勞誠懇、聰明幹練,大學時代在暑期打工時被聿姑姑發掘並特意提拔,如今是聿氏金控公司的執行副總經理,也是聿邦婷的未婚夫,每次他要找聿邦婷約會,聿邦婷就會硬拉上聿希人、關茜和聿邦彥湊成兩對半,目的是要暗示聿邦彥別光顧著工作,人生也要快快樂樂的過。
最好學學他們,趕快找個伴雙雙對對一下,別老是落單嘛!
「嗯。」「表哥慘了!」兩人相顧一眼,不約而同失聲大笑。聿邦婷的「暗示」通常是秒秒殺機、步步驚魂,最後叫人驚魂喪膽、魂飛魄散的!
聿邦彥要是夠聰明的話,最好立刻出差去,譬如,非洲?
複活節假期過後,學校又開始上課了,關茜依然是那副以前嫁不出去、現在嫁不出去,將來也嫁不出去的老處女打扮,從來沒有人懷疑過,她也樂此不疲。
話說回來,不做老處女打扮,學生恐怕也很難服她。
不過這天,風和日麗好晴朗,偏偏就是有人閑閑沒事要揭穿她的真麵目,存心要她未來的日子不好過。
下課鍾聲一響,依循往例,關茜正打算對班上大頭笨冬瓜們丟出今日最後一顆震撼彈,最好能震撼到下一堂課,誰知嘴巴都還沒張開,耳際便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害她咕噥一下自己吞下那顆震撼彈了。
「關小姐?」嗯?這聲音,她記得,纖細高雅得會讓牛皮起毛球,她絕不會認錯,隻不過為什麼叫她「關小姐」?是無論如何,就是不打算承認她是聿希人的老婆嗎?
她緩緩回轉身子,朝教室門口看去,果然是……
「妮可拉小姐。」無論如何,先打個招呼再說,表示她是個有教養的淑女。
「妳為什麼打扮成這樣?」不理會人家的招呼,表示她是個欠缺教養的女人。
所以說,教養這種玩意兒並不是名門望族就一定會有,也不是擺出高雅端莊的模樣就算數的。
「我喜歡,不行嗎?」好吧,大家一起來沒教養,這樣比較「談」得來。
紅唇微啟,妮可拉綻開優雅的微笑,「如果我說……」話說一半,忽地兩步上前!再加一步就可以上籃了,非常沒有教養的一把打掉關茜的眼鏡,又粗魯的抽掉關茜的發夾。「不行呢?」
瞬間,烏溜溜的長發宛如瀑布般流泄下來,清純秀氣的臉容坦露在所有笨冬瓜們眼中,老處女變成小幼齒,教室內頓時鴉雀無聲,一片驚詫的靜默。
教授?
應該是高中小學妹吧!關茜聳聳肩,「為什麼不行?」隨手攏了攏長發,表麵上是天池風平浪靜,心裏卻是黃河波濤滾滾,黃色的三字經、黃色的四字成語一句接一句,中文、英文、希臘文都有,還有黃色的圈圈叉叉。
「身為教師,必須誠實麵對學生,不是嗎?」妮可拉說得理直氣壯。
哪一個人類敢說自己從來沒有不誠實過?
「妳今天來找我,究竟有何貴事?」關茜有點不耐煩了。
妮可拉朝學生們瞥去一眼。「我們出去談。」
「一個鍾頭後我還有課,沒時間跟妳耗,要就現在談,不要跟我講長篇故事,簡單說吧!」-說著,關茜向學生們擺擺手,意謂要他們快快滾蛋。
雖然很不甘願就這樣放過年度八卦大戲,不過她是教授!主演的大卡,手中掌握著他們的生殺大權;而他們隻是學生!跑龍套的小卒仔,脖子就掐在人家手中,人家要殺要宰、要煎要炒,這邊都不敢有異議,隻能摸摸鼻子,一個個依依不舍,頻頻回頭地拖著跛腳出去。
可是人一出去,門一關上,他們立刻把耳朵和眼睛拔下來貼在門板和玻璃上,就差沒掏出手機來錄音照相。
念書實在太辛苦了,有機會就要輕鬆一下,不然腦筋會打死結的。
「在這裏?」妮可拉眉心間豎起兩條皺褶,不太滿意目前的狀況,她原該把關茜帶出去,以便和科拉老夫人連手夾殺眼前這個不識相的女人,豈料關茜根本不跟她走,靠她一個人,夠嗎?
「不然妳請便!」關茜滿不在乎的下逐客令,想「談」的人是妮可拉,又不是她。
「好吧!」妮可拉勉強同意了,「我要談的隻有一件事,雅裏士的問題,我們必須盡快解決,不能再拖下去了。」她一副胸襟寬廣,極力容忍的模樣,彷佛一切都是關茜的錯,而她隻是好心來糾正錯誤的。
解決什麼?
誰又在拖什麼了?
慢條斯理地,關茜雙臂環上胸前,似笑非笑地啾著妮可拉。「妳是說,雖然雅裏士是我的丈夫,但妳覺得搶人家的老公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問題,說不定會造成流行,變成一種時尚遊戲,有什麼不可以?可偏偏雅裏士愛我,不想跟我離婚,害妳想了好久,等到不耐煩,隻好來找我,希望能勸我主動跟雅裏士離婚?」
她的聲音並不是很大,學校外麵絕對聽不到,但也不是很小聲,貼在教室門外偷聽的人保證可以聽得一清二楚、半字不漏,待她話聲一落,頓時,教室外掀起一陣議論紛紛,還有人透過窗玻璃對妮可拉指指點點。「原來搶人家老公的女人是長這副德行啊!」
「看不出來。」
「長得挺美、挺有氣質的嘛!」
「廢話,狐狸精不美,哪有資格做狐狸精?」
嗡嗡嗡、嗡嗡嗡,忙碌的蜜蜂嗡嗡叫,叫得妮可拉差點抓狂。
千料萬料沒料到關茜會就這樣把事情毫不加以修飾的直接爆出來,偏偏教室外麵又圍著一大票八卦傳播機,妮可拉一時隻覺得又氣惱又難堪,又不能直接飄出火來,因為她必須維護名門千金理應擁有的淑女形象,就是……
不能生氣!
「呃,我不是…」她不是要搶,而是要等關茜「放棄」之後順手「接收」。
「妳不是要勸我和我老公離婚?」上回,妮可拉想用話套牢她;現在,她也該禮尚往來一下,讓對方嚐嚐被話套住的滋味了。
是?
不是?
「……」怎麼回答都不對,妮可拉當場怔住,內心萬分懊悔沒聽進科拉老夫人的警告,以為關茜很好解決,女人嘛,都是同類,最了解應該如何向女人進攻了!沒想到她才開口兩句話,就一敗塗到地獄去了。
「不是嗎?那我就不懂妳究竟是來找我幹嘛了?」關茜微微笑著,一臉謙遜的「請指教」的表情。
「我隻是-…」妮可拉勉強保持著微笑。「代替科拉姨婆來傳話。」
「喔喔喔,原來是傳話喔!」關茜歪著腦袋眨巴著眼睫毛,純真又可愛,正好符合她的外貌所表現出來的形象:無辜的純情少女!保證是未成年的。「請問傳什麼話呢?」
妮可拉張了張口,忽又闔上,遲疑地瞥向教室外一眼,旋即轉身背對窗戶,並壓低了嗓門,小小聲的,恰好隻夠關茜一個人聽清楚。
「科拉姨婆希望妳能盡快和雅裏士離婚,並勸他和我結婚,我說過,如果妳愛他的話,妳就應該了解,妳並不適合他。」
應該?
誰規定的?
「妳是說,」關茜暗裏冷笑,臉上的表情卻更無辜了。「妳希望我盡快和我老公離婚,還要勸他和妳結婚,因為妳覺得我不適合他?」同樣的,聲音不大,隻夠讓貼在教室外的人聽見。妮可拉不想讓人聽見,她可沒有那種顧慮,難看的是妮可拉又不是她。
「妳……」嗶嗶嚨嚨嗶嗶破,妮可拉的高雅外殼出現幾條絲狀裂痕了。「妳沒聽清楚我說的話嗎?我隻是替科拉姨婆來傳話的,那不是我的意思!」咬著牙根,她鄭重聲明,極力撇清罪狀。
「哦?」關茜的眼睛又開始眨巴眨巴了。「那妳的意思是說,妳並不覺得我不適合雅裏士,也不希望他和我離婚,更不可能要我勸他和妳結婚囉?」
是?
不是?
「我……」再一次,妮可拉啞口無言,硬生生被關茜的話套住了。
若是教室外麵沒有聚集著一群八卦傳播機在一旁待命工作的話,她一定會大聲否認,然後把史上最尖酸刻薄的言詞打包送給對方,要對方識相一點,別再礙著她的康莊大道了。
但此刻,她既想要完成自己的目的,又想要保持名門淑女的形象,再正確的真理,隻要不利於她,她就無法承認。
可是她也不能否認,不然今天這一趟不就白跑了!
「到底是不是啊?」關茜很有耐心地再問一次,心裏卻笑到抽筋。妮可拉或許是個相當厲害的女人,問題是,她想做壞人又不想讓人知道,「溝通」場所也不是她能控製的,才會演變成眼下這種狀況,私底下的談話變成歡迎觀眾收聽的八卦廣播節目,每一句話說出來都被對手利用來套住她自己,名副其實的拿石頭砸自己的腳,吃癟吃到底。
所以說,人類的語言真是奇妙呢!
「妳講話為什麼一定要那麼大聲?」妮可拉咬牙切齒的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