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那年輕人對他抱有敵意?
為何那位少女會如此僧恨他?「剛剛上車的那對男女是誰?」他低聲問自副駕駛座下來的男人。
「聿老爺的孫子和孫媳婦。」
「就是他們?」中年人因為驚訝而瞠大了眼,繼而露出恍然的表情,「那麼,那少女對我的僧恨就不奇怪了,如果她就是『她』的話。」他低喃,而後嘴角笑開無盡的興奮和期待。
幸好,這回他心血來潮決定親自跑一趟。
二十多年來,他生存的唯一目的就是為了尋找「她」,這回,他再也不會放過「她」了!
自酒會那晚,聿希人和關茜就再也沒有離開過夢島了。雖然島上的生活極為平淡,但他們也能自得其樂的過得好不愜意,聿希人照樣用計算機處理公司裏關於「數字」上的問題,而關茜也能由看書、上網查資料做她的醫學研究,這是她自擔任醫學院教授以來,不知不覺養成的興趣。
難以忍受的是隱伏在心中的憂懼,總是悄悄啃噬著、折磨著她的心靈,使她愈來愈不安。
「在想什麼?」處理完公事,聿希人來到麵海的露台,遮陽篷下鋪著一條大毛巾,胖小子啃著「小雞腿」睡得正熟,嘴角帶笑還流口水,一旁,關茜席地抱膝而坐,怔愣地望住兒子,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在想…」關茜低喃。「你是不是應該帶著孩子離我愈遠愈好?」
聿希人眉宇微微擰了一下,旋又鬆開,唇畔笑容更溫柔,「好啊,我會帶著孩子離開這裏,包括……」他在她身邊坐下,修長的手輕撫上她的小腹。「妳肚子裏這一個。」
那不等於她也得跟他一道走,那他還走什麼?
關茜嬌慎地橫他一眼,隨又歎了口氣。「算了,反正你也離不開我,不然也活不了多久了。」
「妳明白就好。」聿希人圈臂將她整個人摟住,唇瓣在她額上親昵地磨贈著。
「或者,送走孩子?」
「為什麼這麼擔心,妳不相信我嗎?」
關茜仰起臉兒,清秀稚嫩的少女容顏上是成熟隱斂的憂慮,掩不住的不安濃濃地壓在她眉眼之間。
「這不是相不相信的問題,是你不明白那人有多可怕!」
「當年妳還是個小孩子,爸爸、媽媽不在身邊,就會覺得很可怕;但現在妳已長大了,應該不至於……」
「不,你真的不明白,那人他…」關茜更憂心了,因為他的不明白。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他卻連那人的底細都還不清楚,如何能鬥得過那人呢?「你應該聽邦婷提起過吧?有個人,他能夠醫治任何病痛,患者到他手上就絕對死不了,可是那人一年隻治療一個人?」
「聽說過、當初我病重時,姑姑和表哥也找過那人,不過……咦?等等,難不成……」聿希人眨了一下眼。「他就是那家夥?」
「對,就是他。」關茜點頭證實。「雖然失去了我,但在爸媽帶我逃走之前,他已然研究出複製我的血液的方法,隻不過複製出來的血液功能不全,細胞修複速度隻有二十分之一,還必須用複製血換掉患者全身的血--…」
「全身?」聿希人吃驚地重複道。
「對,全身。而且複製血液的白血球壽命隻有三個星期,倘若是癌症患者,每三個星期就得換一次全身的血……」
聿希人駭然抽氣。「那不是很……很辛苦?」辛苦是含蓄的說法,正確的說法應該是可怕!關茜聳聳肩。「那就由患者自己決定囉,想活下去,就乖乖忍受三個星期一次的辛苦;吃不了苦,那就算了,反正命是患者自己的。」
「那也得患者有足夠的財力活下去!」聿希人脫口道。
「沒錯,你說到重點了!」關茜嘲諷地勾了一下唇角。「複製我的血液並不容易,最麻煩的是需要時間與耐心,權勢有價,時間無價,因此那人沒有辦法大包大攬地把所有向他求治的患者全接下來,他隻能選擇性的挑患者,而那人會挑選的患者隻有一種:有財又有勢的絕症患者……」
「猜想得到。」聿希人喃喃道。
「首先,患者必須把所有財產分一半給他,另外,那人若是開口要求幫忙,患者就必須全力協助,不得有任何疑問,不然患者就別想再繼續活下去了……」
「所以,他的患者也就等於是他的奴隸。」聿希人歎道。
「這二十幾年來,他用這種方法控製了不少大人物,譬如--…」她說了幾個那種隨便跺跺腳,就能夠跺掉一整座阿爾卑斯山的大人物的名字。「現在,你應該想像得出來,他究竟擁有多大的力量了吧?」
的確,那人所擁有的力量可能比美國總統更可怕吧!聿希人無語了,垂眸默然深思,豈料片刻後,當他再抬起目光來時,表情竟已恢複鎮定,還帶著點詭譎的笑意。「可是,真要比可怕,又有誰能比我更可怕?」就算對方能一腳跺垮整座阿爾卑斯山,甚至跺沉一整個美洲,那又如何?他隻要動動手指敲敲鍵盤,不超過三個鍾頭,全世界就會整個崩潰了!
他?
關茜挑了挑眉梢子,旋即也跟著笑了。「說得也是,不過我擔心的是那人使用的使倆,他可能書讀得不多,一直學不會光明正大這四個字,他隻會耍陰的、耍狠的,沒人性又沒節操!」
「那麼……」聿希人慢吞吞的點了點頭。「我最好先給他一點警告。」
「警告?」
「是的,我要讓他知道,再有權有勢的人,一旦財力崩潰了,也隻不過是小卒仔一個!」
現在就來看看,究竟是誰最可怕吧!
雅典是一座現代與古典交雜在一起的城市,城內到處可見古文明時代的古跡,也有二十一世紀的現代化建築,譬如山坡上的高級飯店就是一棟現代化高樓,擁有最佳的景觀視野,往上可以瞥見衛城的遺跡,往下亦可眺望整座雅典城。此刻,飯店頂樓套房內,克勞德·切斯特靜立於露台,居高臨下地眺望著雅典城,神情安詳,眼底卻深蘊著晦澀詭譎的合影,陰沉不可測。
「我回來了。」標準的美式英文。
身後突然多了一個人,是他的保鑣之一,不過他依然動也不動,雙瞳始終流連在雅典城內。
「雅典真是一座充滿矛盾的城市,」彷佛沉浸於某種觸動心靈的情懷中回不過神來似的,他自顧自用一種感慨又感動的語氣喃喃道。「今古就在一線間,前一秒,眼前猶是現代化的摩登城市,但下一秒……」
目光稍移。「視線不過轉個方向而已,時光便已穿梭回兩千五百年前,恢弘偉大的古跡巍然聳立,彷佛又回到了那光輝燦爛的古文明時代了…他說得好不感慨,卻聽得身後那人刷的一下滿頭黑線淋下來,不知道老板到底在發什麼神經,他又該如何回應才好。
「呃……」得不到該有的呼應,克勞德終於回過身來,歎息著搖搖頭,慢條斯理地步入屋內,在鋪著精致刺繡的羊毛毯上落坐。「說吧!」
「聿總一口就拒絕了,他說他表弟夫妻倆在夢島休養,不想讓任何人打擾。」
「為何突然要躲起來休養?」
「他表弟的妻子懷孕了,聽說有流產的跡象,為了保住胎兒,她隻好辭去教職靜養。」
為了保住胎兒?
是為了躲他吧!
「那麼,另一個辦法呢?」
「夢島出入管製森嚴,無法輕易進入。」
「一點機會也沒有?」
「可以試試看,但成功機率渺小。」
「多渺小?」
「……不到5%。」
「這麼少?」克勞德喃喃道。
「我隻要她一根頭發,那麼困難嗎?」
「……」(變態),要人家一根頭發幹什麼?不過付錢的就是老大,老大要他幹嘛他就得幹嘛,就算要他去偷拔撒旦翅膀上的黑羽毛,他也得去拔,隻是不保證成功就是了。
「那麼,隻好再換另一種辦法了!」手指輕敲著扶手,克勞德自語道。
跟在克勞德身邊那麼久了,那人大概也猜得到他在說什麼。
「如果你打算去請希臘富豪尤金先生幫你牽線引見,我最好先警告你,他最近可能沒什麼空閑理會你。」
克勞德雙眉聳高。他敢不理會我?他不想讓他老婆繼續活下去了嗎?」
「上星期,尤金財團股價突然一路狂跌至穀底,有人懷疑是人為操作,卻又查不出個所以然來,尤金正為這件事搞得焦頭爛額,不要說他老婆,恐怕他自己都想跳樓了!」
克勞德瞇了瞇眼。「那就找……」
「費茲先生恐怕也很忙。」再一次,那人就像克勞德肚子裏的蛔蟲一樣,一口就猜出克勞德的想法。
「哦,他又怎麼了?」
「雖然費茲先生是外交官,與商界毫無牽扯,但他兒子與朋友合夥搞了一家公司,上星期……」
「他兒子的公司的股票也崩盤了?」
「不,是客戶交付的貨款跳票,一大筆數目,公司因而周轉不過來。」
「客戶為何跳票?」
「國際原料突然漲價!起碼漲了兩倍多,客戶的公司一時應付不過來。」
「是嗎?」輕敲著扶手的手指停下,克勞德若有所思地皺了一會兒眉。「告訴我,聿家的背景如何?」
「將近五十年前,聿老爺白手起家創建了聿氏公司,十多年前更名為聿氏金控公司,是希臘數一數二的大富豪,不過現在已是半退休狀態,聿氏金控全權交給他的外孫女與未婚夫接掌;他的女兒正在為險些倒閉的查塔斯公司整頓業務,他的外孫是聿氏金融投資公司的總經理,負責人是聿老爺的孫子聿希人…」
「一家人都是精明強悍的人物啊!」
「除了聿希人,他從小身體不好,三天兩頭住院,幾乎什麼事都不能做,勉強念完大學已是他的極限了。」
「是嗎?」克勞德懷疑地鑽起了眉頭。「那天晚上看起來,他似乎好得很!」
「沒錯,自從癌症痊愈之後,他的身體狀況就有了徹底的改善,隻是他生性內向,不喜交際應酬,因此依然極少出現在社交場合上。」
徹底的改善嗎?
克勞德溢出淡淡的笑,愈來愈有把握了,隻不過……不過還得經過證實確認,而這一步驟卻十分難以完成……
嗯不,對他而言,沒有任何事是完成不了的,,需要點狡猾一些的手段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