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3)

周末假日,安德魯一大早就來了,一如以往,午餐時間,聿希人、關茜和聿邦彥又被聿邦婷硬拖往村子裏去了。沿途,不時見到打著嗬欠的貓咪,又和操著大嗓門閑聊的主婦哈啦兩句,正在為房子重新粉刷的男人笑著對他們揮揮油漆刷,一身黑色傳統服飾的老婆婆靦眺的對他們點頭微笑,還有在自家門前玩樂嬉戲的小鬼頭們,望眼所見俱是那麼平和安詳,一派海島特有的閑情。

「我喜歡這裏!」關茜呢喃。

原本牽著她的手放開了,悄悄繞上她腰際。

「我知道,」聿希人輕應。「雖然起初妳很不能適應。」

「因為太平淡了,但久而久之,我覺得能夠享有這份祥和才是一種福分。」

「也許妳隻是習慣了。」

「不,這不隻是習慣,而是--…而是--…」頓了一頓,關茜輕歎。「我想,如果沒有克勞德在後麵追趕我、逼迫我,我大概永遠都領受不到這種平靜是一種福分吧!」

摟住她的手臂緊了緊,「別再擔心他了,終有一天,他會明白他永遠都動不了妳的。」聿希人溫柔地撫慰她。

關茜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再歎了口氣,不說話了。

如果事情真能像他這樣說說就能實現了,那就簡單了,問題是,「麻煩」這種東西總是很難解決的,她有預感目前這件麻煩就是如此。

超。難。解。決!

「哇,你們看、你們看,又滿座,幸好我有先打電話來訂位!」

聿邦婷指著客滿的酒館得意的大叫,其實就算她沒打電話訂位,見他們來了,酒館老板也會設法替他們挪出空桌位來,因為島上三家酒館全都是聿家出資開設的,而聿家卻不占半分股份。

換句話說,聿家隻出資,卻不貪半點好處。「是是是,聿家就妳最聰明了!」安德魯寵愛地椰榆道「先別管誰最聰明了,我都快餓死了啦!」關茜抗議,法完全適應。

中國人的午餐時間已經過很久了好不好!

「我已經先訂好餐,人一到就可以吃了。」聿希人笑道「耶,原來最聰明的還是表哥嘛!」聿邦婷馬上認輸,起身讓出「最聰明」的寶座。

在轟然笑聲中,大家陸續就位,不久就開始用餐了。

「小茜,妳在美國和台灣,還有什麼比較要好的人嗎?」在用主菜時,聿邦彥突然這麼問。

關茜怔了一下。「比較要好?沒有吧!」

「一個也沒有?」

「沒有。」

聿邦彥頷首,繼續用餐。「那就好。」

聿希人和關茜狐疑地對視一眼。「為什麼這麼問?」

「克勞德派人到美國和台灣尋找和小西關係比較好的人,」聿邦彥漫不經心地回道。「想來又是想利用人家吧!」聞言,關茜不由皺起眉來,刀叉也放下了,她歪著腦袋苦思半晌。「這麼一說……嗯,確實有個人,我跟她的關係很特別,但是自從老爸、老媽去世之後,我們已經好久好久沒有聯絡了。」

表情一僵,聿邦彥的目光徐緩地從盤中的羊排上移至關茜臉上。

「誰?」

「關茜的保母彩姨,」關茜輕輕道。「打從關茜一出生,她就是關茜的保母,關茜到美國就醫,她也跟著去了,除了老爸、老媽之外,也隻有她知道我不是真正的關茜,但她依然十分疼愛我,,非常細心的照顧我……」

回憶的孺慕滿布她明亮的眼底。「由於要分心照顧醫院,老爸、老媽時常要台灣、美國兩地跑,那時候,是彩姨始終陪伴在我身邊寸步不離,使我不至於感到寂寞,對我而言,她就像是第三個媽媽,可是……」

她撩起一彎無奈的笑。「我上中學時,彩姨的母親中風,需要人看護,她不得不回台灣照顧她母親。再過幾年,老爸、老媽也去世了,為免連累彩姨,我就不再和她聯絡了。」

「這樣……」聿邦彥沉思片刻。「妳最好把聯絡她的方法告訴我,我會派人去看看情況。」

「好。」關茜馬上應咯,旋即又擔心地望住聿邦彥。「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應該不會。」希望。

「要不待會兒回去,妳馬上打電話和她聯絡一下。」聿希人體貼的建議。

「說得也是,」關茜笑了。「我都忘了可以打電話和她聯絡了!」

幸好,當關茜打電話和彩姨聯絡時,克勞德尚未找上彩姨,關茜當即把所有情況告知彩姨,彩姨也表示她心裏有數,要關茜不必擔心。

「好,沒問題了。」放下電話後,關茜心安了。

「那就好。」聿希人在她額上親了親。「我們去遊泳吧!」

「找邦婷她們一起去比賽?」

「好。」

於是,兩對半又結夥一起下海比賽去了。

比什麼呢?

比抓龍蝦。

不管是誰贏,賽後他們都可以享用一頓新鮮美味的龍蝦大餐,運氣好的話,還可以捉到海膽和鯛魚,而且這回,他們要在正常的時間!晚上七點整用餐,好好地大快朵頤一番。他們高興得太早了!

「關大夫!關大夫!」夢島上的居民們都管關茜叫夫人,畢竟,夢島是屬於聿家的,而關茜是聿家的媳婦。不過當他們脫口叫她關大夫時,她就不能不開始緊張了。

「又是誰受傷了?」

「伊諾。」

「他怎樣了?」

「兩條腿都斷了!」

「…斷了?」

「對,整整齊齊的和身體分家了!」

誰管他整不整齊,重點是:斷了!

「現在他人呢?」「送到醫院去了。」「腿呢?」「也送去了。」

「好,那我們也趕快去吧!」

起初被「禁足」在夢島上時,關茜還想說可以在島上的醫院工作,沒想到不過一個星期而已,她身上就開始長蜘蛛網了。

除了檢視醫院裏完善的設備之外,她半個病人也沒診斷過。一來是因為島上居民都很健康,光臨醫院的「客戶」實在不多;二來是因為她

看上去實在太年輕了,不過十七、八歲而已,誰敢讓她看病?

幸好,這種狀況在半個月後終於有所改善了。

「發生什麼事了?」當時她恰好「巡視」到急診處,史無前例地發現整個急診處鬧烘烘的,有人在大哭,熱鬧得不得了,於是隨口問一旁的護士。

「安東溺水了。」

「溺水?」

善泳的島民會溺水,太離譜了吧?「呃,他喝醉了。」

「喝醉?」這更荒唐了,才十三歲,跟人家喝什麼醉?「他偷喝酒。」

「猜想得到,那他現在的情況呢?」

「腦死。」

簡單兩個字就判決了一個人生都還沒開始的少年的死刑。

關茜默然望定病床上的少年,人工呼吸器仍在運作,心跳監視器依舊嗶嗶響,但那隻是假象,少年真正的生命早已結束了。

她回頭看看楊頡,後者麵無表情,她歎了口氣,終於有所決定。

「我有辦法救他,但你們必須先出去。」

反正克勞德已經知道她在哪裏了,她做什麼應該都沒什麼差別了吧?

一個鍾頭後,她走出急診間,笑望依舊在嚎啕大哭的安東的家人,心裏油然生出一股滿足感。

「不要再讓他喝酒了!」話落,她便飄然離去了。

自那天而後,島上居民便當她是神醫,小病小痛依然不會麻煩她,她就在醫院附設的研究室裏做醫學研究―然而一旦出了大問題,他們第一個就找上她。譬如此刻。

「伊諾是怎麼斷腿的?」

「呃,他們……他們打賭-…打賭……」

「肯定又是喝醉了才會打什麼賭吧?」

「……」

「真是!」

好無言!

到了急診處,伊諾被打上麻醉藥,然後所有人又被趕出去了,隻留下楊頡客串護士。

「聽說伊諾是島上最高明的漁夫?」

「是。」

「那麼,我們最好讓他維持那個名聲吧!」

一個星期後,伊諾出院了,那雙腿好得跟沒受過傷一樣,連疤痕都沒有。

爾後,每天每天,總是會有最新鮮的漁獲送到聿家的廚房裏,伊諾的老婆也老是挺著大肚子送來親手做的各種希臘傳統料理,還有那個才七歲的兒子,也不時跑來問關茜需不需要幫什麼忙?

唉,島上的居民怎麼這麼可愛呢?

「安東他媽媽們老是送來一大堆水果,說是他們自己種的,吃不完就分一些給我們,真是,吃不完就拿去賣啊!現在,連伊諾和他老婆也天天送來漁獵和菜肴,我看我們家廚房都不必開夥了,光吃他們送來的東西就吃不完了!」

嘴裏在抱怨,關茜吃得不亦樂乎,令她胃口大開的不是好吃的水果或料理,而是他們那份淳樸的心意。

「愛上這裏了?」聿希人問。

關茜手撫上心口,「誠心誠意!」再繼續埋頭猛吃。

「所以說,」聿爺爺逗弄著寶貝曾孫,邊漫不經心地說。「這島上是絕不會有人出賣你的。」

關茜頓了頓,忽地抬頭,目光詭異。

「爺爺,你已經霸占一個了,這個該輪到我們自己保留所有權了吧?」

「那個?」視線移動過來定在關茜的小腹上,聿爺爺慎重地沉吟了半晌,「好吧,如果是男孩子,就讓給你們吧!」

好慷慨,感恩啦!「那如果是女孩子呢?」

「我的!」

「喂,爺爺,你也太霸道了吧?」

「普通而已。」

「那是我辛辛苦苦生的耶!」

「妳老公是我兒子生的!」

「男人會生小孩?天要開啦!」

他們鬥嘴鬥得開心,旁邊的人笑到肚子痛,誰知笑著笑著,聿爺爺竟又突然哭了起來,嚇得關茜一時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