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與沈小姐的第一次見麵(一)(1 / 2)

在經過了漫長兩天兩夜後,夏絡纓終於知道,女人名叫沈會馨,住在一片舊式居民區的一棟私樓裏。夏絡纓決定應約前去拜訪這個女人。

她獨自驅車出門,經過十幾分鍾的路程便駛進了大片嘲雜的鬧市。雪後的天空依舊陰沉沉的,將整片高矮低窪的居民區朧上了蕭條又冷峻的色彩。能作點綴的隻剩高大蓬籠的鬆樹或香樟了。車流全堵在道上,動彈不得。泡了些時日的路已被糟踐得泥濘不堪,即使這樣,人們的興致依然不減,一樣吆喝,一樣提著包悠閑地穿梭或彎腰與商販子討價還價。

夏絡纓在一棟舊樓裏見到了這個叫沈會馨的女人,那時候值勤的交警還在忙碌,忽之而來的寒流正預示著下一場暴風雪的到來。從一條冗長的巷子往深處走,仰頭滿眼盡是爬滿枯藤的牆樓,還有些從陽台上飄起來的衣衫被褥,形形色色全像風箏似的飄動著。再經過幾棵高大的梧桐,便看到那孤零零地被夾雜其中的石牆院子,看起來也還算清幽寧靜。單從院門前的兩堆舊家具和門前道口兩盆極為簡陋的枯玉蘭就已經證明了主人的現況。再往前走可看見低矮的大鐵門,鏽跡斑斑,沾了好些泥土。從門上的一道裂縫裏,略略看到一叢光禿禿的銀杏,再細眼看,便看到兩盆擱在一角石墩上被凍壞了的山茶和波斯菊,還有幾隻堆在牆下的木椅子都脫了色。

大門上的門鈴是壞的,隻能揪著上邊兩隻鐵環猛敲,以喚得主人出來。三五分鍾的光景,才有人應聲從側麵的一扇紅木門裏跑出來,那是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穿著厚厚的黑夾袍,頭頂綰了個花白發髻,臉上密集的褶子緊緊地湊向眼角,身材矮小而拙笨,走動時寬大的棉褲磨擦出沙沙的聲音。她並未急著開門,歪著的頭從那條足以看得見外麵一角的縫隙裏上下打量夏絡纓的臉,然後一臉警覺地眯著眼問:“你是?你找誰?”

夏絡纓向前傾著身子,往那條縫隙往裏看,朝那老太太皺巴巴的眼睛擠出一絲微笑,道:“您好,請問這兒有個叫沈會馨的人嗎?”

老太太叨叨地念道:“沈回青?深會英?沈貴情?”

“一個大概三十歲左右的女人,紅色短發,身材大概這麼高。”夏絡纓用手在耳際劃著線。

老太太長長地呼出口氣道:“你是她什麼人?找她什麼事?”

夏絡纓輕輕咳嗽,回道:“我是她朋友,找她說些事情,她是在這兒嗎?”她身子往前探探,朝麵前的舊樓上看。

老太太擺擺手道:“你是她朋友?什麼時候的朋友?要找她的人可多了。前些天,不明不白衝進來一夥人,可把我這房子糟蹋的,若不是後來那位夏先生,還不知會成什麼樣呢。她可出了什麼事就躲得不見人影,讓我這個老家夥替她擋災。”老太太邊說邊揉凍紅的鼻尖,細瘦的手指微微在發抖。

“她不在嗎?”夏絡纓將頭頂一根枯枝往下拽。

“那倒不是。你可真不是跟他們一夥的?”老太太眯著眼問。

夏絡纓點頭道:“那些什麼人,我還真不認識,我是應了沈小姐的約來的。”

老太太這才從兜裏掏出串鑰匙,開了門,讓夏絡纓進來。

“她是您這兒的租客嗎?”夏絡纓走進去,站在灰青色的大理石石階上。

老太太仿佛未聽到她的話,有些自言自語道:“她是你的朋友,是啊,她是你的朋友,我得和你好好說說。”老太太像似在想著什麼。“她現在可不是一個人了。剛來的時候還是挺好的姑娘,出門都迷路的。我無兒無女,記得那時候我老伴才走,能陪我的那條狗也無故走失了,我孤零零的一個人,在菜場邊看到她,曬得黑黑瘦瘦的,穿得既單薄又寒酸,腳上涼拖斷了鞋麵,蹲在地上抹眼淚,剪個學生頭,肩膀抖得利害。我一時覺得可憐,就將她領回了家,才得知她是孤兒,隻身流落到這陌生的城裏。也怪可憐的。我想著,留著一起也能有個依靠,平時能為我做些家務事,說說話,日子也能磨過去。誰知?”老太太欲言又止,一隻枯稿的手往眼睛上揉,把堆在褶皺裏的小眼睛揉得腥紅。“誰知這女子,這女人豈止是我想像的那樣,才過兩三年,她整個人都變了,什麼都變了。找她的人,每天進進出出的,從未斷過。她是把我這兒當成了旅館。你說我這是哪輩子找來的罪。才不到一年,我就變成現在這樣,跟個廚房老媽子似的。我趕她走也不行,我和我老伴辛苦換來的財產,全抵了她的外債了,這小妮子。”老太太停下來,似乎累得利害,扶在門邊站了一會。她又開始揉她的那對眼睛,末了,還在青石板階上狠狠地吐了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