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蘇自以為兩人交割完畢,隻等他主動告辭。但蘇中晨盤桓良久硬是不提告辭之話。
屠蘇側頭看看窗戶,忍不住問道:“你還有事?”
蘇中晨躊躇良久,才緩緩說道:“小姐忘了一件事,我曾求配於小姐——”
屠蘇臉色一僵,肚裏盤算一會兒,一臉正色道:“我雖然原諒了你的欺瞞,但對你知之不深,縱然你對我有恩,我也不想就這麼以身相許——你也別說我隻是一農戶之女,自我抬高。說句實話,若不是情勢所逼,那陸雲岩我眼下也不會考慮。——當然,我也不是妄想高攀高門大戶,姐我沒那個興趣。我隻是想找一個稱心順心舒心的丈夫相伴。{shUkejucOm}看小說就去……書@客~居&”
屠蘇說得明明是拒絕之話,蘇中晨心中卻像點了一盞燈似的,分明亮堂。屠蘇看他遭發好人卡卻愈發高興,心中也暗自納悶。
蘇中晨笑道:“小生明白小姐的意思,但小姐沒明白小生的意思。”屠蘇聽他又自稱小生,話中隱有揶揄之意,便也改換口吻斜眼瞥著他,問道:“你倒說說,你是什麼意思?是打算賄賂我本人嗎?”
蘇中晨見她提起前事,頗不自在的清清嗓子說道:“小姐無論選誰,小生毫無怨言。不過,小生在此有一句肺腑之言相告。”
“嗯,你說吧。”
蘇中晨低頭思索片刻,臉上的揶揄之意漸散,眸中現出一絲淒寂。
他聲音低緩的說道:“小姐和先母一樣,亦是蓬門碧玉,家中人口簡單,雖有不少行止失當之親戚,但此番和那些朱門後院相比,卻是小巫見大巫,又如陰溝之水與血雨腥風之大海。小姐之性格,剛烈有餘,然柔軟不足。專愛示強,不慣示弱服軟。後院爭鬥不比別地,乃是以暗製明,以柔克剛,那些婦人慣從細微處做功夫,從細膩處下手,又因其一生無事所做,隻專工一事,故作恒心耐心無與倫比。所以小姐日後若是真和陸公子玉成,還望謹言慎行,隻合外圓內方,外柔內剛,不可反之而行。”
屠蘇心中翻湧,低頭思索,半晌沒有答話。
蘇中晨以為她不信,不由得慘然一笑道:“聽與不聽在小姐,說與不說卻在我。因為,因這這是先母的血淚教訓。誠然,先母亦是人人讚揚她聰明爽快,可是,她生於鄉鎮,外公外婆愛之如珍寶。氣性大,心腸直。而我那二娘則生是朱門大戶,其父家中妻妾甚多,兄妹姐妹成群,她自小見慣了後院爭鬥,耳濡目染之下,蔫得不精通?先母又怎能與她相鬥?非先母不聰不敏,實則是井蛙比之海龜,拘於勢也。
今陸家雖不比二娘申氏之家,但也頗有類似。況那陸雲岩有誌於仕途,以後說不定能青雲直上,位至高官。到時外有官家女兒窺伺覬覦,內有婆母掣肘,丈夫不能時時依靠,小姐若不改眼下之習性,到時何以克當?以小姐之才,雖不至於重蹈先母覆轍,但恐不能舒坦度日。”
屠蘇聽完蘇中晨的一席話,雖不能說勝讀十年宅鬥書,但也多少有些心得體會。他說得句句在理,論起後院爭鬥,高氏楊氏算是小學畢業生,陶氏略高些,算是高中生。她們這些和那些科班出身,自幼接受係統訓練的宅鬥高材生相比,自是不能相比。而自己性情外露,不善忍耐。到時該何去何從?她前世做生意時,亦常用爭鬥。但類別不同——那種爭鬥不用時時刻刻殫精竭慮的爭去鬥。而且獎品不同,鬥贏了,那是屬於自己的事業,她有成就感。但為了一個會跑的男人,值得嗎?答案不言自明。
不過,話雖如此,但也不能因為怕爭鬥就自動退卻吧,隨便找一個有眼不識金鑲玉的粗俗村夫吧。尺水尚能興波,蝸牛角上還有人爭名,人生何處沒有爭鬥?若想逃避一切爭鬥困難,那就隻能躲在娘胎別出來了。
兩人你說我問,不知不覺時間飛速流逝。窗外,已然月色西斜。
蘇中晨看天色已晚,便拱手告退,屠蘇開門,他立在門口徘徊片刻,似有未盡之言,躊躇一會最終還是轉身離去。
屠蘇不疑有他,關上門,回屋倒床便睡。
翌日醒來,已經日上三竿。采萍一見她醒來,自去端上早食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