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情已經想不起自己是有多久沒有再穿過苗疆的華服了。精致的金線暗繡,栩栩如生的蒼鷹,特別是那雙眼睛,繡得極其深邃,一看便知是出自於苗疆最好的繡娘之手。輕盈絲薄的質感,觸手生溫,緊緊貼合著肌膚,倒是更顯舒適了。

可是他卻有那麼一瞬間是不習慣的,許是穿久了粗布麻衣,看遍了青山綠水,再也適應不起這樣的富貴了吧。

為了百姓,也算是為了嶽寧,他還是必須學會適應。撩開簾子,他的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苦笑,微眯著的雙眼,看向逐漸西沉的落日,迷茫升騰,似乎是看不到的遠方。

“王子殿下,我們還要去王宮嗎?”一個黑色衣衫的侍衛打扮的男子畢恭畢敬地問道。

陳情放下了簾子,點了點頭。

馬車軲轆地一路行駛,陳情作為苗疆最尊貴的王子殿下自然是進去的很順利了。

偌大的王宮,紅牆黛瓦,橘燈高掛,一片金碧輝煌。不知道是有多少人一輩子都在渴望著住進這裏來,可是他們卻沒有看到那四角的天空,鎖進一生的歡愉。

一進到這裏,陳情就有一種厭惡,從心底翻湧而上的厭倦。

他的母後,便是將一輩子的芳華就葬逝在了這個小小的天地。

他的眼神之間閃過一絲的痛恨,緊握著的拳頭拚命地在告訴自己理智。前來的舍人一路引著他們尊貴的王子殿下到了禦書房。此時天色已經開始暗沉,舍人看不清他的神情,隻是覺得周身似乎是被一種寒氣包裹著,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王子殿下,大王,大王還在處理政務,讓奴才先領您去東華殿歇息片刻。”舍人有些汗涔涔地說道。民間都說他們的王子殿下十分的和藹可親、平易近人,可是怎麼一見真人卻是這樣冷冰冰的呢。

陳情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麵容依舊是深沉如夜色。

東華殿內,陳設倒是什麼簡單,不若大殿內那般繁瑣了,這裏隻是平日裏苗疆王歇息的地方,自然是生活氣息更濃了。

陳情四處打量一番的功夫,便有苗疆王身邊的老舍人過來親自奉茶了。

“王子殿下,大王的政務恐怕是還得有一段時間,您恐怕是要久等了。”這個老舍人可以說是看著陳情長到十來歲的,所以說話間對他的語氣不免帶著幾分溫和。

陳情一見他,笑容裏也忍不住有了暖意,道:“陳舍人,有勞你了。”

被稱作陳舍人的太監眼睛微眯,不由得也笑了起來,道:“王子殿下多禮了。”可是他的眼神裏卻是掩飾不住的震驚,陳情走的時候不過才十歲多,那時候就已經是很像他的外祖父了,隻是沒想到長大之後卻是更像將軍年輕時候的樣子了。

陳情笑著接過他的茶,淺淺地抿了一口,開始隨意地打量著各處。

看這裏的陳設,好像是這些年苗疆王過得也很樸素。這裏幾乎是沒有任何女兒家的玩意,甚至是一點香粉的氣息都沒有,隻有淡淡的檀香味道。想來他這些年過得也是不好的吧,不過,這就是他需要付出的代價。

陳情臉上帶著嘲諷的笑意,不過在他人眼裏根本不會發現這笑意是有些冷的,他將自己的心思掩蓋得非常好。

“既然父王現在沒空,忙著處理公事,今日那麼本王子忙著來到宮中也累得夠嗆,就在這暫時歇息一下,陳舍人勞煩你了。”

陳情雖然非常不樂意來到這裏,但是他也是沒有辦法的。打量了一下陳舍人,陳情也不想和他虛以為蛇,幹脆命他退下。

聽到陳情的話,陳舍人也自然明白自己麵前這位王子的意思,他臉上帶著笑容點頭的說“是,奴才這就退下。”

陳舍人在宮中的資曆也算是數一數二了,他見過的人也算是比較多的,自然明白現在明白的人都會默默的退下去。

看著陳舍人退下,陳情看著陳舍人的背影,他腦袋開始出神,陳情小的時候挺喜歡和陳舍人玩的,他離宮的時候陳舍人還有些依依不舍,而自己名義上的父親,所謂的父王根本就沉浸在苗疆王的糜爛生活之中根本無暇顧及自己,如若不是外祖父將自己帶出宮恐怕他也會活的非常壓抑吧。

收回自己的思緒,陳情開始打量這東華殿,方才他隻是粗略的看了一下,不過現在陳舍人退下之後,陳情反而對這東華殿的擺設感到奇怪,沒想到以前生活的那樣驕奢淫逸的苗疆王現在竟然會如此節儉,可是將這些看在眼裏,陳情沒有一點欣慰,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因為這樣的父王存在,讓自己的母後將自己的一生葬送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