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湘峰一路小跑進了病房。劉建民麵如死灰。劉樟濤見到蔣湘峰,就像見到了救星,急切地說:“蔣主任,麻煩您救救我爸!我已經跟兄弟們打電話了,他們已經買好了回國的機票。很快就會回來!”
蔣湘峰明白劉樟濤的意思,是想讓父親見孩子們最後一麵,讓父親不留遺憾。蔣湘峰握住劉樟濤的手,說:“冷靜一下,我們會盡力!”
搶救措施都用上去了,劉建民自主呼吸和脈搏都很微弱,血壓也低。呼吸機、心電監護儀有節律地工作,劉建民微弱的性命,現在就是靠現代化的醫療設備和藥物來維係了。蔣湘峰有些擔心,劉建民的癌細胞是否已經轉移?以他的經驗,結合近段時間的檢查結果,他相信,劉建民的癌細胞還沒有轉移。他還是有希望治愈的。
蔣湘峰心裏有些隱隱作痛。他是醫生,算得上有資曆、有名望、有技術的好醫生,但在很多疾病麵前,他還是無能為力。人類有限的認知水平,禁錮了人們對無限複雜的生命個體的認識。這種禁錮,卻難以在短時間內取得突破。
蔣湘峰安頓好劉建民,見向嶽屏和蔣雲劍正在醫生辦公室。蔣湘峰問:“你們什麼時候來的?”
蔣雲劍說:“我們來給你送飯。還是我媽了解你,過了飯點你都沒回去,她就猜到你在搶救病人。”
向嶽屏將飯盒遞給他,說:“快點吃吧,我們都在這裏等半個多小時了,待會飯菜都涼了。”
暖流從蔣湘峰的心底湧出。得妻如此,夫複何求?蔣湘峰大口吃飯,三下五除二就把飯菜倒進肚子裏。
蔣雲劍驚訝:“你這個大醫院的科主任,看來隻會教育別人細嚼慢咽,自己一點也不講究。”
向嶽屏盯著蔣雲劍,說:“男孩子,說點有意義的話。你不是給你爸帶了紅茶嗎?泡茶去!”
“還帶了茶?”蔣湘峰大感意外。平時,飯後嘬幾口紅茶,是最大的享受了。在病房吃飯,就沒得那麼多講究了。關鍵是沒心情品茶。
蔣雲劍泡好了茶,在天寒地凍的季節裏,熱氣嫋嫋蒸騰,茶香撲鼻而來。品一口亮紅的茶湯,蔣湘峰的心情就搖曳在親情的溫馨之中。家人這個樸素的、沉甸甸的字眼,讓蔣湘峰的心思活泛起來:生活不易,善待親人。
一家人在醫生辦公室溫馨的場景,讓上班的醫生護士歆羨,大家都主動給他們騰地方,到科室學習室吃點外賣。蔣湘峰突然意識到了這種尷尬,收拾好飯盒,對向嶽屏說:“你們趕緊回去吧,他們都不好意思進來了。”
蔣雲劍揚起眉,說:“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啊?老爸,你想多了,人家是不想你跟他們搶菜吃!”
向嶽屏笑意盈盈,說:“你現在知道自己在孩子心中的光輝形象了吧?”
等電梯的時候,向嶽屏遇到了同事王春蘭。兩個人對在醫院腫瘤內科意外碰上,都感到驚詫,幾乎同時問對方:“你怎麼在這裏?”
閑聊了幾句才明白,向嶽屏的丈夫蔣湘峰是市立人民醫院腫瘤內科主任,2床病人賀成樂是王春蘭的姑父。王春蘭說:“巧了,以後請蔣主任多多關心我姑父。你不知道,他們無兒無女,如果姑父去世了,我姑姑今後在賀家就很被動,她的處境就會很艱難。”
向嶽屏求助般看著蔣湘峰,希望他表個態。蔣湘峰不知道該如何表態。賀成樂的生命,現在是以天計算,甚至是以小時計算。他不想說假話,也不忍心對妻子的同事說實話。也許,這個話不說出來更好。時間,會證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