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蘇沂萬年不化如冰霜般的嘴角淺淺一抬,隱隱意識到有一絲絲不對,又微微蹙了蹙眉,“你今日似乎殷勤地有些過分了,縱然是回來的晚了,縱然是沒有做答應好的東臨小食,縱然是不知去了何處回來一身的脂粉香氣,你也依然太過諂媚了不像你”

溫笙低低嘟囔一句,頭靠在北蘇沂起伏的胸膛上,“壞人,明明都要原諒我了,還要一五一十地把我數落一遍”

北蘇沂銳目一斜,眼神緊盯著溫笙,像老虎盯著自己的獨食,“你說什麼?”

“沒什麼。”溫笙微微退後一步,雙手稍稍抽離開北蘇沂的身後,清淺一笑道,“隻是今夜還有很重要的事情,可能不能陪你了,我急需要出宮一趟。”

救蘇櫻雪,不過是為了試藥而已,如今藥已經試好,隻需要加大今日給蘇櫻雪用的劑量,如法炮製便可救下顏鄔內人的性命。

“君子一諾,駟馬難追,我不能失信於人”溫笙三指並立,信誓旦旦道,“不過我保證,明天午時之前一定回來!”

良久,殿內無聲。

久到石漏上的水都流盡,北蘇沂也未發一語。

他額前的十二旒彩玉,玉珠起伏錯落,清白紫的浮光流華浮動,勾人魂魄的眼眸落寞低沉,似沉淪在無盡的汪洋,他的周身如霜凍,散發著獨屬於帝王的孤獨。

“你想去哪兒,是你的自由。”

一聲長長的歎息,低吟回繞在空蕩蕩的大殿。

溫笙正欲提起裙擺一角盡快離開惠成殿時,卻突然聽見一個低低的聲音。

“對他好一點”

那是一個極其溫柔的女子聲音,好似經曆了很多事情,聲音中隱隱帶著不舍和一絲低微的沙啞。

誰?!

溫笙猛然一驚,環顧四周卻發現空無一人,好似那個溫柔的聲音隻有她可以聽到。

“他為你做了那麼多,不要再那麼殘忍”

溫笙驚得連連退後一步,那溫柔無比聲音竟是從自己心底發出的。

可何來的再?

她與北蘇沂本就從未謀麵,不過是東臨的犧牲品和高高在上的玄武帝而已。

溫笙咬了咬牙,顏鄔內人她是非救不可的,沒有什麼比她守護住自己身份的秘密更加重要。

可餘光瞥見北蘇沂的背影,月影稀疏,倒映著他孤零零的影子,如那萬紫千紅的錦堆終唯一的一顆孤蕊。

他在這裏等了多久呢?

是早早散了朝會,將心中最重要的那個人擺在了第一位;是撂了所有期待的嬪妃們的花牌,直奔惠成殿而來。

是從暖陽微斜等到了滿月高掛,連鳴著的蟬都累了,連月光都隱了,她才回來。

可終究是和她一樣,鏡花水月一場空,像握不住的沙,竟什麼也留不住麼

為什麼

溫笙微微撫上自己的心口,為什麼自己心如刀絞,比蠱心湯爆發的時候還要難受。

就像全身都被驟然瓢潑的大雨淋得濕漉漉的,被人將她的心和人都擰成一團,捋去浮光金影,隻剩無窮盡的苦澀和酸楚。

麵頰一顆滾燙的熱淚,啪嗒一聲落在冰冷的金雕玉刻的地麵上。

這淚,從何而來

為什麼這麼痛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何而悲傷,為何而落淚,她都不記得了,腦海中幹幹淨淨,一片空白。

她的大腦和她的心似乎分開了,她無法再讓大腦替她思考,唯有那一刻純粹的透徹的心,一點一點想要靠近北蘇沂。

溫笙悠然轉過身,提起放置小蠱蟲的藥籠,將它安穩放在擺放了一通花綠藥瓶的桌案上,側過頭,北蘇沂微微垂眸,藴著涼氣拂袖。

“我去哪兒我不知道,但是玄武帝陛下”溫笙掂著腳悄無聲息地走到了北蘇沂身後,雙手環繞住北蘇沂的腰,輕柔貼在北蘇沂的背後,“你哪兒也別想去。”

北蘇沂眼中微光浮動,邪魅地勾起嘴角,咬在溫笙的耳畔,極富磁性的嗓音響起,“這可是你說的。”

百子貴福床上的鮫珠紗簾被一把掀起,北蘇沂整個人壓在溫笙的身上,兩人的身體似水乳交融。

“我可不記得我說過什麼。”

北蘇沂的唇深深吻在溫笙的紅唇上,“別想抵賴。”

天地間,似乎隻剩溫笙皎潔如玉的雙手,和她在耳畔的低柔呼喊。

窗外,樹葉婆娑著月影,微風悄無聲息地潛入惠成殿內,輕輕吹拂起溫笙姝麗的衣衫,她的身體跌宕起伏,如禦花園內在流華下翩翩起舞的彩蝶般,似月中仙子。

更深露重,春宵一刻值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