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豔陽天。
長安城外的官道上,手推車肩挑擔的商客行人、販夫走卒來來往往,絡繹不絕。陳風一身儒生青衫,低著頭,腳步慢悠悠,在這為生計奔波的人群中顯得有點格格不入。
他鞋子上有些泥濘,身上的衣衫皺巴巴的。皇宮密道的出口是在長安城南郊一座荒山上的一間破廟裏的大佛肚中,破敗多時的廟宇,誰會想到這樣一尊大佛腹中竟然可以直通中樞禁地?
再大起大落的夜,終究要被一個嶄新而寧靜的清晨所代替。
陳風那顆經曆了大起大落的心,驚濤駭浪過後隱隱有幾分超脫的感覺。口中銜著一顆叫不上名字的枯黃小草,細細咀嚼,帶有絲絲清涼的苦澀沁入心脾。
“呸!”陳風皺著眉將滿嘴草沫吐掉,饑腸轆轆之際,鼻端抽動幾下,冷不防聞到一縷肉香。
一頭毛色斑駁瘦骨嶙峋的驢子,馱了個光頭和尚,一步三搖蹣跚著走了過來。那和尚麵色白淨滿麵紅光,看起來很是年輕,背著一個大紅的酒葫蘆,。手中捧著一條肥嫩的雞腿,啃得滿嘴金黃色油脂,在陽光下散發著誘人的光芒。
“五花馬,千金裘,賣了全部換美酒,今朝有酒今朝醉啊,天子呼來打瞌睡…啊呀呀呀呀…”和尚拍著驢臀,灌一口酒,縱聲唱著不倫不類的歌詞。
那驢子搖頭晃腦,似乎對這歌聲很是享受的樣子。
啃幹草的刁民,見到吃雞腿的和尚,對他的幸福感到很是嫉妒。陳風眼珠子轉了幾下,笑眯眯道,“小和尚,你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呀?”
“從來處來,道去處去。”小和尚朗聲道,語帶禪機,隱隱有幾分得道高僧的樣子。
陳風笑道,“小和尚身為佛家之人,吃肉喝酒,你也不怕佛祖怪罪?”
“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坐。我輩之人,講究因果輪回,這隻雞被我吃了,是它這輩子的造化。下輩子我化身為雞,被它吃回來也就是了。”小和尚肅然道。
“你吃了這雞,下輩子的雞縱然化身為人,也不會是你了。這雞現在被你吃了,下輩子的你就算投胎成雞,也再也不是這隻雞了。不管是對於雞還是對於你,你不覺得很不公平嗎?”陳風合掌問道。
小和尚大概是被這雲裏霧裏的一堆話搞得有點楞,看了陳風一眼,飛快地把手中的雞腿三嘴兩嘴啃光,抹了抹嘴巴,臨末了還意猶未盡的吮了一下不留半點肉絲的雞骨頭,這才開口“施主所言有理,小僧自愧不如。”撓了撓腦袋,似乎是恍然大悟的樣子,“怪不得我辯不過你,師傅說為了一根雞腿向我搭訕的都是壞人。我佛慈悲,向來鬥不過壞人的。”
陳風看著這個不知道真是天真爛漫還是裝瘋賣傻的小和尚,心中微微一動,開口問道,“敢問小和尚法號?”
“不可說。”
“為何不可說。”
“本來就是不可說啊。”小和尚扳著指頭,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喏,我師父,不可色,我三個師兄,不可貪,不可嗔,不可癡。還有我師娘,不……不什麼來著,好多年沒見了,想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