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興國很快被天然居的侍衛抬下去了,來的時候騎著高頭大馬意氣風發,走的時候卻躺在擔架上生死不知。
陳風在一大群人複雜的眼神中若無其事的進了門。腳步依舊是穩健的,眼神同樣清澈,仿佛幹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他並不怕宰相的報複,至少目前來說不怕。賜婚聖旨這張護身符,任何人都得仔細掂量掂量。
今日陽光不錯,明媚得喜人。
有了先前一出事,天然居的侍衛對陳風這位頑主兒提起了警惕,兩個人一左一右在前帶路。依依小心地跟在陳風身後,沒多久,進了一個雕梁畫棟的後花園。
很美好的一副景象。剛進門,一大蓬臘梅映滿眼簾,群星拱月般環繞著中間一個搭建好的台子。沒有冬天的戶外特有的頹敗氣息,反而充斥了一股鬱鬱勃發的生機。在往遠處看是清一色的亭閣,每個亭閣前都掛著層層白色幔紗,隨風而舞。透過輕透的紗簾,隱隱能看到裏麵一個個男女坐著閑聊。
這一個個小圈陳風暗歎一聲。這樣一個檔次規格極高的詩會,來的想必都是一些俏千金和貴公子。這些人哪裏會是讓人省心的主兒,等下正會開了免不了一番暗流洶湧。
陳風帶著依依和小和尚隨意走著,在看似散亂的亭閣之中,找到了一個僻靜之處,坐了下來。看到桌子上有酒,很自覺的倒了一杯,小口抿著。
旁桌坐著幾個看起來是幾個極有文采的士子,搖頭晃腦出口成詩,見到他三人坐下也並未打招呼。陳風看他們身著白色儒服,說話的強調卻並不是地地道道的長安音兒,應該是準備來年春闈的外地學子。
也沒有結交的心思。長安城心底大抵是有一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的,帝都天子腳下,既是政治中心又是經濟中心。平民百姓被皇城這種氣質熏陶久了,看外來人的眼光中不由自主的帶上了幾分輕視。不僅僅對外地人如此,甚至對來自神風火羅或者其他國家的商人旅客也是這樣。
看陳風一副老神自在的樣子,小和尚身體有些無聊地扭來扭去。他就不是一個能坐得住的主兒,耐著性子側起耳朵聽旁桌在說什麼,入耳的大都是些之乎者也的經義,隻聽得昏昏欲睡。被坐在旁邊同樣百無聊賴但畏懼陳風也不敢開口提議出去轉轉的依依伸手掐了一把,猛然清醒過來。哭喪著臉,不滿的嚷嚷道,“你不是說帶我來吃大雞腿的嗎?”
在這往來無白丁,洋溢著書香氣息的氣氛中,忽然出現這麼一個焚琴煮鶴的聲音,不少人都是瞪大了眼睛轉過頭來。等到看清楚說這話的是一個腦門鋥光瓦亮的小和尚,臉上便是生出些許怪異的神色。連帶的看陳風的目光,都帶上了絲絲鄙夷。
先前在巷子口發生的事情,知道的人並不多。
所以竊竊私語的議論聲便響起來了,這人是哪裏來的,怎麼如此不懂禮數?
就在這時,旁邊一個亭子的帷幕被掀起來了,李昌玄那雙眸子中陰冷之色一閃即逝。一個大腹便便的胖子便是一搖三晃地走了出來。寒冬臘月,一個體重幾近三百斤的大胖子,身上裹著厚厚的棉襖,看起來還真如隻笨重的黑熊一般。
陳風眼睛眯起來了。這個胖子,就是李昌玄的忠實簇擁者之一,王昊。有了做戶部侍郎的叔父,再靠著溜須拍馬攀上雍親王府這棵大樹,王昊的日子過得想必是很舒服的。他慢慢朝著陳風這邊走了過來,刻意扯開了嗓子,道:
“哎呀呀,這不是駙馬爺麼?怎麼是這麼一個缺教養的,不過也難免,畢竟是小妾生的,骨子的東西變不了。”
旁邊的人都不是蠢貨,一下子知道了陳風的身份,再看向他的眼色中就帶上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陳風咂了口酒,一副雲淡風輕地樣子。放下手中的酒杯,站起身來,踱著慢悠悠的步子出了亭閣,站在王昊麵前,很是輕柔地問道“你是在和我說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