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俞白沉默地站在那裏，心裏卻起伏澎湃，不是憤怒，而是驚訝、意外，還有一種隱痛感，像是被針紮了指尖，雖然隻痛一下，卻每一下都牽動心髒。
他從來不知道賀長鳴會這樣想，他看到的賀長鳴永遠無所不能，永遠在笑，他能讓人怕他，又能讓男同學們都喜歡崇拜他，以他馬首是瞻。他們兩個在一起，也都是賀長鳴照顧他，他哪裏知道，賀長鳴會這樣想。
他張了張嘴，想說我隻是怕你惹麻煩，並不是想幫別人。可是這麼久了，現在才說總有種無力感，像是徒勞的辯解，越說越顯得沒有誠意。
“不過”，賀長鳴將煙撚滅，說，“後來想想，你應該隻是怕我攤上事兒。都是我自己的問題，一直以來，你總是高高地站在舞台上，萬眾矚目，而那個舞台，我知道，不論我怎麼努力，都不屬於我。我隻能將你牢牢看著，生怕一不小心，你就是別人的了。”
“對不起”，他轉過頭來看著陳俞白，語氣低沉卻溫柔，“我不是故意那樣說你，你知道，我最喜歡你穿著戲服站在台上的樣子。我那不是罵你，是罵我自己，就像小時候那些總是去招惹你的臭小子，並不是真的不喜歡你，隻是差距太大了，就忍不住欺負你，最好能弄哭了，心裏就平衡了……對不起。”
陳俞白看著他，點了點頭，又連忙搖了搖頭。
“那時候想，總有一天我要有所成就，再不讓別人瞧不起，再不讓別人覺得我配不上你。不過”，他看著陳俞白，笑了下，又看了眼桌上那束才空運過來的沾著水的百合，嗤笑一聲，說，“不論我怎麼改，即使換個別人都喜歡的殼子，你好像還是不屑一顧，又要被我惹生氣了。”
一直擱在陳俞白心頭的東西這時候早不見了，卻被一種隱隱的難過替代，他覺得有點難受，又有點心酸。
“沒生氣”，他的聲音有一點喑啞，頓了頓，低低地說，“後來你……沒來……”再也沒有找過他。
賀長鳴看著他，一雙眼睛幽深深的，“每一次都是我去找你，我就想看一看，如果有一天我不見了，你會不會來找我……是我輸了。”
陳俞白僵了下，手緊緊握著。徒勞的自尊，讓他們白白較了八年勁，現在想想，簡直不敢相信。
“從小到大我都真心地喜歡你，無論如何，這點我沒有騙你”，賀長鳴走過來，強勢地說，“你現在依舊可以不答應跟我在一起，我也可以再花一個十年甚至十八年來等你，不過，我絕不會讓你跟別人在一起，你必須是我的。”
陳俞白沒說話，他好像還在反應一連串的事，有些消化不過來。
賀長鳴眼神暗了暗，很快又恢複如常，幫他把外套披上，說，“走吧，我送你回去。”
陳俞白驀地抬手抓住他。
賀長鳴回首看著他。
陳俞白抬起頭來，薄唇微微抿著，過了會兒，用僵硬而清冷的聲音說，“你不用再花一個十年來等了。”
賀長鳴瞳孔微縮，一雙眼睛銳利地盯著他。
陳俞白手緊了緊，上前一步，頓了頓，有史以來第一次主動往別人臉上蹭了蹭，說，“喜歡你。”
賀長鳴一震，一動不動地看著他。不論之前他抱著怎樣的想法，不論曾經他怎樣的不甘，這一刻，他清楚地感覺到了自己心底的激動與澎湃，他一度捧在手心的人，終於也喜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