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麼久,蘇芷隱約覺察到一個微妙的信息。
那就是陸煥之不肯她的身份公布在朝堂之上,更不希望阿瑾回宮。
可實際上阿瑾回去,對趙家是最為不利的,如今他卻來橫插一腳,想要阻止她的計劃。
難道不能說明,他與趙家是一起的?
“六年前,殿下尚在京中吧?你知道些什麼?”
陸煥之站起身,撣了撣衣擺上的褶子,向來多情的桃花眼,有史以來冷若冰霜。
“蘇芷,這條路你走不到天黑。”
撂下這句話,他便不再停留,推門離開了。
房間驟然安靜下來,人間四月天,正是春光明媚的好時節。
蘇芷卻覺得通身寒涼,找不到一絲溫度。
微敞著的小軒窗沒能迎來春光暖陽,晦暗的房間有絲絲陰冷。
“東家,你可還在裏麵?”
秋紅聽到兩人的爭吵,又見陸煥之陰沉著一張臉離開,有些擔心她的處境。
從一樓匆匆跑上來的李逸也發覺事情不對,暗道今年果真是個多事之秋。
年後就沒幾天消停日子,花滿樓老是出事不說,蘇芷還三番五次被帶去衙門。
“小蘇,你沒事吧?”
過了許久,屋子裏才傳來幽幽的回答聲,“無礙,你們自顧忙去吧。”
秋紅與李逸互相望望,也不知該說些什麼,隻好歎息著離去。
這幾日店鋪的生意不見好轉,蘇芷又因心事纏身沒心情打理,本來想好的促銷方案也擱置了,每日夕陽下山前便乘車離開了。
丁媽媽這幾日瞧她心情煩悶,還以為是店裏的事,今日特意做了乳鴿湯給蘇芷補身子。
阿瑾從學堂回來後,刻苦鑽研學習,小豆包還是老樣子,自己玩自己的,追著大黃和兔子滿院子跑。
蘇芷坐在庭院中,看著孩子跑的滿頭大汗,卻還是開懷大笑的樣子也跟著笑出來。
“娘親~”
小豆包拽著兔子耳朵跑過來,蹭了她一身黑泥。
大黃這幾個月長的很快,小女娃已經抱不動了,薅毛也隻薅著小兔子。
“跑這麼久,餓不餓。”
“不餓。”
“轉過身我看看,是不是又把衣服弄濕了。”
小豆包搖頭,“沒有哇,好好的呐。”
蘇芷專心想著孩子會不會弄濕衣衫染上風寒,沒有注意到小豆包破天荒說了那麼多話。
她伸手朝孩子背脊探去,發現丁媽媽早就在孩子後背塞了汗巾,衣服確實沒汗濕。
“娘親!”
阿瑾做完功課從房間裏出來,笑著撲在蘇芷懷裏。
“乖阿瑾,今日怎麼回來這麼晚?”
阿瑾摸摸腦袋,無奈的回道:“這幾天夫子把我一個人留下,說是要教我學習宮規,還特意找來了之前在宮裏教習的老嬤嬤。”
蘇芷抿了抿唇,雙手不自覺的發緊。
“娘親,夫子說我以後要去宮中,是這樣嗎?”
她撫摸著孩子的小腦袋,不知該如何回答。
再有幾日,就是太後壽辰,約定的那天就要到了。
她應該給阿瑾說實話,可每次看著孩子單純稚嫩的臉,就不知該如何說起。
“阿瑾,你想見爹爹麼?”
阿瑾愣住,“爹爹不是已經……”
“不對,除了聶家爹爹,你還有個親生的爹爹,他還好好的活著,等著與你相認。”
記憶中,隻有聶如風才是他的父親,除此之外便沒了別人。
阿瑾搖頭,“我的爹爹隻有一個啊。”
“可他不是,你之前見到的不是,你也不姓聶,你姓陸。”
孩子聽不懂,不明白蘇芷話裏的意思,聶如風為何就不是他爹爹了?那個永遠會笑著喊他阿瑾的男人,會變戲法似的拿出很多好吃的好玩的給他,怎麼就不是了?
“阿瑾,有一天,你會去一個陌生的地方,你會遇到一個穿著龍袍的男人,見了那個人,你應該跪下喊他父皇。”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蘇芷的心酸澀難耐,忍不住落下淚來。
“娘,你怎麼了?”
他伸手擦幹女子眼角的淚花,有些手足無措。